成德一边喝着红薯粥,一边说:“你那边的大伯今天也来了,大概是为你的事来的。”
秀英听了没好气地说:“什么你的我的,我才懒得理他们呢,管他是谁由他们去。”
成德见秀英听了不高兴,也就不再说这事了,他挑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和秀英聊着。就这样,两人脸上罩着喜悦的面纱,心中蒙着抑郁的浓雾,毫无滋味地吃过了这一顿中饭。
吃过中饭后的秀英,拿着碗筷回到了家中摆在灶台上,刚要转身出门而去,却被得福他大伯叫住了,他笑着说:“秀英呀,我今天出门前,得福他娘托我务必要转告你,说她邀请你今天和我们一块儿去得福家作客,她是盼着你去一趟见个面呢。”
此时的得福也半红着脸说:“是呀,我娘再三说过了的,她邀你去呢。”
秀英听了一怔,脸上一阵发热,口中连说着:“不去,不去,像逃跑似地出门去了。”
这天的晚饭后,裕祥和秀芹都出门玩去了,阿庆叫住了秀英,郑重地对她说:“秀英,今天得福他大伯来下了红帖子,好日子定在这个月底的廿八那天,我和你说一下,你心中好有个底儿。”
秀英听了她爹的话,霎时间脸上发白低下头去,接着便是一阵嘤嘤的低泣。阿庆见女儿这般状况,一时间也找不出适当的话说,他连忙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口中,只见这根香烟在叼着的嘴唇上阵阵地颤抖。阿庆哆嗦着手擦着了火柴,总算是将香烟点上了火,他狠命地吸了一口。
这时,阿庆一抬头,见他老婆也木呆呆地站在一旁,他像捞到救命稻草似地,使劲向他老婆眨巴了几下眼睛,示意叫老婆出面劝解女儿。这阿庆婶见她丈夫向她使眼色,本来楞着的她也一下子醒悟过来。
於是,她走到秀英的身旁轻声地对女儿说:“秀英呀,别哭,你一哭,我们做爹娘的连魂都掉了。你爹这是为你好呀,他好不容易地替你找了这户人家,在乡下也算是不错的,小伙子有手艺能赚钱,人也是靠得住挺实在,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好的。我们做爹妈的人还会不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心中向着成德,不是说成德的人品不好,我和爹看着你俩一起长大的,还会不知道成德是怎么个小伙子?我和你爹都中意得要命。可是,其它的条件就差,虽然说财富是人创造的,能劳动就会过上好日子。可惜的是,如果想两手空空地挣上个好日子过,还不是挣得苦死累死地,还未摊上过好日子,就先过上了苦难日子。苦到有一日能过安稳日子的时候,你人也老了,头也白了,回过头来一看,还不就是苦了大半辈子。这人能有几个大半辈子?还不是苦了大半辈子就是等於苦了一辈子,你看一辈子地去受苦受难,做人值不值?天下有几个人会放着幸福不去享受,而愿意去寻吃苦头的?你别去看戏上做的,说什么落难住寒窑十八年,后来熬出了头做上皇后娘娘什么的,那是做做榜样给人看的。你想天下榜样有多少个?只不过是这么一个或者两个罢了,其实绝大多数的人就都是受苦受难地到死为止。人一到了临死的时候,就会回忆过来的苦难日子,就会懊悔当初不该找错了对象。不过,到那种时候已经迟了,懊悔又有什么用呢?所以,必定要在眼前选好了对象,不要一脚迈错了就毁了一生。做爹妈的千辛万苦地将你们养大了,还不是眼巴巴地盼望着你们将来,个个都过上幸福美满的好日子,为了谁呀?还不是都为了你们好。我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孝顺女儿,有句老话说得好:孝不如顺。乖,你就顺着你爹的意思做下去,这都是为你好嘛。”
阿庆只顾抽着烟,一边冷眼地瞧着女儿。他此时倒不由得佩服起老婆来了,方才见她楞在那里,还以为也没得法儿。不想她一开口,竟像开了闸门的水一样流个不停,倒也看不出老婆还有这么些能耐,真是海水不可用斗量。不由得阿庆在心中暗暗庆幸着,今天老婆真得力。
秀英一直低着头泣啜着,她娘的一番劝解,她是似听非听。其实,爹妈的一番苦心她何尝不知,这些劝解的话她也句句都懂,这些道理对秀英来讲,就是爹妈不说她也知道。只是,摆在她面前的是太多的无奈,她不能违抗爹娘的意愿。可是,要是顺从爹娘去做的话,她又是多么地违背自己的心愿呀。她徒有一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说实在的,这段时间过来,她已经承受的太多了,她已经无话可讲,只能以哭泣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压抑和忧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