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忠叔在将军府呆了一辈子,少年时是老爷的书童,青年更是和老爷沙场杀敌,不知多少次救过老爷的性命,老了就留在府里做管家。说是主仆,可这将军府内外还没有一个敢把他当做奴才看过,就是平日里来往的官员也是礼让三分。忠叔看着老爷老来得子,看着少爷长大,对少爷自是十分宠爱。眼下看着少爷陷入老爷的狼狗阵中,急得团团转,可苦于老爷今日亲自坐镇,实在无法再让少爷轻易过关。
今日是南宫府一年一度祭祖的大日子,朝中上上下下都来观礼,就是国主也派来特使以表盛宠,然而身为独子的南宫宋却久未露面。这让老爷如何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这下怕不是少爷挨几下藤鞭就能了事的。
正当老管家轻轻擦拭从眼角流下的冷汗时,院子里传来一阵狗吠声。所有人的心瞬时高悬起来。少爷回来了!老爷特地在后院埋伏了二十几条狼狗专门对付少爷,用老爷的话说若是这些畜生能对付得了少爷那自然什么贼人都能对付得了。
“嗷嗷,这帮孽畜,本少爷平时白给你们那么些好处,一到关键时刻居然倒戈相向。”听到少爷在后院高声对畜生说话老爷气得浑身发抖。
“崩!”上好的青瓷茶杯被一把掼在地上,一旁的婢子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捡,因为抖的太厉害刚一碰上就划伤了手,“笨,出去。”管家弯腰亲自拾起,一边挥手让笨手笨脚的婢子退下。两人在低头的一瞬间交换了一下眼神,婢子了然但面上还装作一副受了惊的样子,惶恐的退出大厅。
没一会,后院就鸡犬不宁起来,人叫狗吠混在一起,让人听了都胆寒。老爷却仍是铁青着脸坐着,纹丝未动。少爷的惨叫声中不时夹杂着狗的惨叫,整个场面混乱无比。只半柱香的功夫,后院的声音就渐渐平息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想动却不敢动。
“南宫仁!”只听长廊中回响着夫人的狮吼功。管家面上一喜,但随即被老爷的眼神瞪回去。只见长长的回廊夫人没几步便到了跟前,身着大红锦袍的美妇站在眼前。
老爷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不看夫人,依旧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
“你不用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夫人一把夺过厅中伫立在旁的红缨枪,“看我收拾完那些畜生再回来收拾你们。”夫人美目一扫堂下数十个仆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当下就告假,躲在乡下十天半月再说。
夫人一甩头红缨枪拿在手上,何等英姿烈烈,老爷不禁神色一动,这样的翎羽是多少年不曾见过的。她当年站在马上手提红缨枪阵前迎敌样子,当真绝美无双,大红的袍子迎着她的黑眸秀眉,映得整张脸红彤彤的看起来想上了胭脂的面人儿。她生起气来气得鼓鼓的腮帮子,新婚那夜她一把掀掉盖头瞪大了眼睛看他的样子,老爷想着想着不禁笑出来。
“南宫仁!”夫人一声怒吼把老爷的神思从多年前娇憨任性的女孩子身上扯回来,眼前是韶华不再的她,可眉眼里的骄横却一点都没变。
老爷面色一沉,躲着夫人的眼神,仗着胆子说:“宋儿真是越发像你了。祭祖这等大事都能忘记,你让我南宫仁的面子往哪儿放。今日我就是要教教他,什么叫忠孝仁义。”
南宫宋藏在母亲怀里,擦着眼角看不见的眼泪。像只受了多大委屈的小猫。可实际上他那一身蓝袍一丝尘土也无。
“你今日才来教宋儿不觉太晚吗?”夫人宋翎羽斥道,一双美目满含泪水,却含着不肯落下,老爷一见夫人如此,便什么气都消了。好像斗败的老虎,再也嚣张不起来。南宫宋看着母亲如此也不再故意气父亲,双手拉着母亲的袖子,“娘亲莫气,娘亲莫气,是孩儿放肆了,孩儿以后再不敢了。”南宫宋俊秀的一张脸此刻写满了虔诚。
“罢了,罢了,我以后不让狗咬他便是,你不要在满屋子奴才面前失了夫人的颜面。”
“你就知道你的颜面,你的颜面,那你让那些狼狗咬宋儿,你就不怕失了宋儿的颜面。”说着宋翎羽的眼泪又要落下。老爷无法一挥手让满屋子的下人散了去,自己百般哄着夫人,好在宋翎羽不是真的生气,也好在南宫宋用他顺手在涟水居拿来的烧鸡哄得那些狼狗在他脚下附耳听命。
“你好好看管你的夫君。”老爷临走前扔下一句话,南宫宋正莫名其妙他与谁说话。这才注意到角落里那个低眉顺眼的女子,此时正颤声道,“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