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我闭着眼睛推推身边开车的人。

“把你手机拿给我。”我摊开手掌，静默了几秒，身旁的人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睁开眼睛向旁边看，却发现他正认真地盯着我，如果换作平常，我一定喜笑颜开的推搡他，但是此时此刻，我的心正在被恐惧支配着悬挂在绞刑架上，每一秒都极其煎熬。

“你今天怎么了？”他笑的很勉强。“没什么，只是突然特别想真正了解你。”

“怎么？你对我的印象今天还发生了很大的改观？”

“陈潇梧。”我打断他。

“嗯？”

“我没有你真的会死的。”咸咸的泪水涌进嘴角，我偏着头擦眼泪。

“我也是。”

“可你明明知道你现在正准备把我逼上这条绝路。”

“夏安。”陈潇梧忽然刹住车，抓住我的手。“相信你早有察觉，我之所以下调，除了因为你，还有别的一些工作上的原因，只是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坦白。”

我就知道。所有的痛苦又终将重演，哪怕是在梦里。

移开遮光板，一阵五彩的光斑猛然刺进眼睛，一瞬间天旋地转。我下意识地挡住眼睛，想要抓紧他的手臂，所触之处却是一片虚芜，阳光像沸水滚进眼睛，空气如同液体一般柔软，支撑着我的身体像新生的婴儿接受洗礼。我看到葬礼的帷幕在眼前缓缓降下，我看到星河流转，月色骤明，海水里倒映的摩天大楼和沙漠里晴朗的夜空，新娘的面纱在加州的阳光里如瀑泻下，我看到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整个星球的巨大心脏在半空中沉默而永不停息地跳动。

“至于夏安小姐，局长您放心，镇静剂已经让她冷静很多了。对，我不认为她能很快进入工作状态，所以我建议······”

声音好像隔着一层水膜传到耳朵里，在我睁眼时骤然破碎，巨大的耳鸣使我反射性直起身子。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并不是医院，旁边也没有医生说话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光洁而毫无装饰的墙壁，简单的实木家具，以及门旁的封锁线。

一阵脚步声传来。

“夏警官已经来了，她就在里面。”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厚重的脚步声应该来自他的长靴。

“你怎么好像睡在里面了的样子？”苏煬把封锁线举过头顶，一边戴着手套一边朝我走过来。

“这是哪儿？”我轻声问他。

“啊？看来我们的小白兔是真的睡的连脑子也一清二白的了？这是水帘居，第四起凶案发生的地点。”

“谁是小白兔，恬不知耻······”我在一边嘀嘀咕咕，伴着有轻笑传进耳边。

一道亮光忽然刺进脑海。我便装作四处转转顺口问道：“苏煬，我们······这是第几次勘察现场？”

“第一次啊。”他诧异的回我一个笑脸，把手机屏幕放到我眼前。看清楚了，今天是七月十七号，7·16凶案就发生在昨天，专案组的人已经来过了。”

昨天，也就是······一年之前的七月十六日，刚刚已经大梦过一场，而现在七月十六号的往事重演，我怀疑自己可能是发生了注射镇定剂后的不良反应，也许是重新陷入了回忆当中？也许是被人致幻了？这种幻境也真是真实的可怕。“走吧，别愣着，真正的现场在卧室和阳台。”

“哦，对了，那我哥呢？”因为陈潇梧年纪比我大，比起他那些亲密的称呼，我还是更习惯叫他哥。

“他开车马上就过来。”

苏煬的脚步没停住，直直走向卧室，客厅里的我听到他的回答，倒是松了口气，还好，他还在。

“夏安。”沉思中苏煬忽然一转身，把头搁在门框边上。“你要不要先过来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是等我哥过来吧。”我拒绝他的同时也一个激灵，我对他这句问话似乎并没有印象。

门口警卫的对讲机里忽然传出些杂音，紧接着便有一个着正装的警察端正地走进来，通知我暂时不需要进一步勘察现场。走出封锁线，我便看到了早在等候的陈潇梧。四目相对，我有些不解。

“苏煬发短信说你状态不太好，让我先带你回去。”陈潇梧接过我手中的工具，揉了揉我的头发。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每当我试图去想起过去此时所发生的事情，脑海里都像是充满了膨胀的灰白色泡沫，哪怕是残存的片段也在快速地流逝，我几乎忘记了今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且还在继续遗忘。

我迟疑着从水帘居出来，随手打了一个电话给司瑾。司瑾曾经是我曾经的大学同学，很早就没了父母。毕业后创立了一家自己的公司，经营着一家全球连锁的咖啡店轻时光，因为所涉及的范围广泛，形式新颖，近年来事业更是蒸蒸日上。但就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还是维持着闺蜜关系，一有时间就会凑在一起无话不谈，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司瑾这个人理智，聪明，带着商人一贯的冷漠，但亲近她的人却都会知道，纵使有多少寒光利刃包裹着的也都是一颗柔软易碎的心。司瑾出身平凡，大学因为成绩优异被选到斯坦福大学做交换生，司瑾上的那所学校，华裔不在少数，正因如此，正值豆蔻年华的她也绝对不缺少追求者。就在那一年，四月二十六日下午，司瑾遇到了名为杰森的华裔。同白种人一样深邃的五官，清凉如薄荷的笑容，这个人在她被绑架团体挟持时拯救了她。那时司瑾还从来没有尝过恋爱的滋味，杰森算是个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又平添一次拯救被绑架的少女的经历，自然是无数人的追捧对象。在那种情况下，总是很容易产生这是一场天定的爱情的错觉，所以在杰森救了司瑾之后，两人便坠入了爱河。本以为可以长长久久，司瑾也做好了长时间驻留美国的打算，但是就在一切准备都做好只等着杰森求婚的时候，司瑾盼望的那一刻却迟迟没有到来。

两人依然如同往常一样甜蜜的住在一起，逛街，工作，睡觉。但是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杰森却好像把结婚的事情忘到了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