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野,清冷、孤寂而又鲜活。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新草的清香。
王茹扛着相机,领着一身古装扮相的陈宥、萌萌还有莫娜三人在青砖铺就的古道拾级而上。
马上就是a大八十周年校庆了,学校的社团也相应地推出了一些庆祝活动,阿茹的摄影协会举办的年度摄影大赛也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当中。
选择拍古风写真,一来,这是阿茹比较拿手的,二来,正好有现成的服装,大家也都觉得新奇,倒也是个不错的体验。这是她们第一次穿成这样,顶着一路上众人好奇的目光,吹着寒风,远道而来。
“诶诶,衣服是借来的,你们都小心点,别弄脏了。”王茹走在前面提醒着,一深一浅地跨过昨日雨后的小水坑。过了第一个路口右转,一直走到尽头,便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那是一座具有上千年历史的古寺,是京城颇有名气的赏银杏圣地。从地铁下来之后又转了四五站的公交,沿着长长的泥路,沿途尽是农舍、青瓦矮墙还有丛生的杂草和野花。
那是一座建于辽代的古寺,不像别的历史景点那样恢弘气势,低矮的红墙青瓦,古朴的大门前,黑衣黑裤的保安精神抖擞地立在门边,十来级石阶下,两头严慈掺半的石狮各自坐镇一边。售票窗口,穿着蓝马甲的女人边打着哈欠便拉开玻璃窗,她们是古寺今日的第一批游客。
清晨的古寺,在空旷中回响着清脆的虫鸣,还有细微的流水声。进门是两处幽绿的功德池,池塘的水是活水,自一条两根手指粗的细流从山上来,一路淌着青苔,却始终清澈净洁。四周古树环绕,走廊边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萧萧的秋风又冷又瑟,陈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脚踩在古老的青石板道上,衣袂飒飒飘舞。她总觉得她们这一行人打搅了初醒的古寺,古寺清幽,但这里一定,每一根草木都装满了故事吧。
红墙白瓦造就殿堂坐落在中央,紧闭的大门,褪了色的牌匾上写着繁体的“无去来处”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穿过一条不到三米宽的青石板道,才过了转角,便看到高高的一片耀眼的明黄。一簇一簇的银杏叶,既生动又沧桑,既热闹又孤独。陈宥从未觉得有哪种植物像银杏这样让她觉得矛盾和钟意。黄叶,是落叶,是衰败的象征,是告别,是结束,是消逝。可是在银杏这里,叶子由绿变黄,却是生命中最灿烂、最生机勃勃的时光,意味着盛放、辉煌和开始。
古寺最有名的千年银杏如同左右护法般坐落在庄严肃穆的无量寿殿两侧,树枝比寺顶高出许多,远远的看,枝干蜿蜒丛生,分不清是一棵的分裂还是多棵连在一起。金黄的叶子挂满枝头,一片繁华,一层金黄铺了满地,围绕在树根的四周。在这一片沉闷、古老的殿宇里,它像一个自立城邦的第二世界,是千百年来一直鲜活着的存在。那扭曲的、饱经风霜的枝杈宛若一个个垂暮的老者,偏偏又都密密麻麻的开着枝散着叶,年年岁岁,生生不息。
古柯不计数人围,叶茂枝孙绿荫肥。世外沧桑阅如幻,开山大定记依稀。它是银杏之王。
而今银杏年年开,谁记当年种树人。
“我靠!太震撼了!”阿茹已经忍不住拿起相机咔咔咔地拍了起来。
“我觉得,我们太多余了,”陈宥也感叹,“你把它拍好就够了。”
“对啊,怎么没有电视剧来这取景啊?这拍古装剧妥妥的呀。”
“来都来了,咱们试试吧,免得一会人多。”
几人说话这会,已经陆陆续续有三三两两的游客进来了。除了阿茹,越来越多的镜头对着这棵每一片树叶都散发着魅力的古树。但既来之,她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摆姿势。阿茹是个很好的摄影师,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姿势她教你,角度她来找,下手又快又准,重要的是,朝夕相处这么久,她本能的知道怎样拍出她们三人最好看的一面。
大概是服饰太引人瞩目了吧,拍摄间隙,还有人上前来要求跟她们合影,毕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几人也都是脸皮薄的小姑娘,倒也不好拒绝。何况,她们长时间占据了最佳拍照点,也挺过意不去的,也都心有灵犀的速战速决。
无量殿后面,是一座石子山,山上有座舍利塔,舍利塔前是喷泉假山,还有亭台楼榭依山而建,精巧的两层小楼,还没有舍利塔高,门窗皆是锁死的,透过严实的纸窗依稀可见屋内的装饰,一架木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全是木制的,还有扫帚、木柴堆……
“小柚子你看,这像不像电视剧里那种归隐山林的世外高手住的屋子?桌上还有茶壶呢,挺干净的!”莫娜惊异于屋内摆设的周全。
“嗯,说不定真的有人住。”
逐渐接近晌午。原本昏暗的天色逐渐明亮了起来,太阳扒开了遮挡的乌云,露出了熟悉的金灿灿的笑脸,懒洋洋地照着大地,身上能感到微弱的暖意,但风依旧冽,穿着古装的几人,虽然带了外套,但因为不时时穿着,早已冻得双手冰冷,脸颊通红。陈宥感冒还没好,鼻涕一擤一个足,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纸巾一擦,鼻头处红了一块,不知补了多少次粉底。
这时也拍得差不多了,准备收工。
萌萌摸摸早就空荡荡的肚皮,肚子竟也很配合地“咕噜咕噜”叫起来,“大摄影师,你家模特饿了,管饭不?”
阿茹头也没抬,霸气地道,“管!今儿老娘请客!”
萌萌想的是,她们会先回学校换下衣服,然后再出去吃好吃的,搜肠刮肚地幻想着如何饱餐一顿,“我想吃牛蛙和水煮鱼,还想吃猪蹄,火锅也可以……”
阿茹也不打断她,默默收好工具,扛起包,等她住了嘴,才望着山下那金黄一片的位置说道:“别舍近求远了,就在那吃吧。”
“啊?我得吃多少个煮玉米才能饱啊。”萌萌顺着她目光望去,那是入口方向,入口处小贩在卖烤肠、煮玉米、还有一些小零食。
“跟我走就是了。”阿茹率先走了出去。又回到无量殿前,到没有继续沿来路返回,而是走向了另一头没走过的路。穿过低矮的藤架,蓦然出现一条幽径的小路,一路蜿蜒,曲尽通幽处是一片精于打理的花坛,明明已经深秋,这些不知名的小花却开得正艳,每一朵都是十几片花瓣,半个拳头大小,有白的,还有粉的和紫的,花团锦簇,热热闹闹,一片繁荣。好像在这沉默岁月里,四季与它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花坛前方,面对面坐落着仿古的茶院和酒楼,店家高高的屋檐上,分别挂着明火烛心的两个纸糊灯笼,灯笼里燃着红烛,一家是“慧明茶馆”,一家是“归云酒楼”。
阿茹领着几人轻车熟路地进了归云酒楼,萌萌摸摸即将享福的肚皮,很狗腿地赞道:“长江以北,阿茹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