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挂念女儿的弗朗索瓦闻着楼上的动静,也来到了几乎自己从未踏进的画室。
“怎么样,宝贝,一切还好吗?”先生走近画桌,关切地问道。此中,他也曾不经意地抬起头,松开疑惑的目光,瞥一眼身旁若无其事的绘画老师,又趁着霏霏不注意,快速收了回来。
夏洛特嘟囔着小嘴,指给爸爸看自己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
佛朗索瓦俯身,轻柔地亲吻了宝贝女儿的额头。
她就这样心满意足地收获了父亲的安慰,像是把自己闯的祸,已经转嫁给了别人。
眼下,只是需要解决这画里的瑕疵。
不知所措的父女俩,向霏霏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没事,”霏霏先把夏洛特手里的“罪魁祸首”放回笔架,然后蹲下身子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我来帮你补救!保证看不出来!”
一字一句落在心头,这才给夏洛特吃了定心丸。
早早松开的裙边,还久久留着拼命拽拉的痕迹。就像隔着震动的楼板,仿佛还能听见楼下嘈杂的对话。
霏霏没有在意。
捋了捋身上的褶皱,她起身又拿回毛笔,在砚台的浅壑处轻轻点了点,运了一口气,以墨点为根,快速落笔、侧转提拉、又快速提起,如是几笔,栩栩如生的竹叶就巧妙而生。
眼神不太好的佛朗索瓦先生凑近了画纸,想先替女儿检阅一遍“修补”的效果。他端着自己小小的圆型镜片,如老鉴赏家似的,若有深思地点点头。
眼下需要更换一支更细的毛笔,为悬在半空的竹叶补上一支穿过熊猫双手的枝干,一切就都大功告成。
霏霏近身,试图去够卷帘里的另一支狼毫,自己吃力笨拙的模样被佛朗索瓦先生察觉,于是就好心替她拿回了她需要的画笔。
两人的手,就不偏不倚地,在半空中交错,触碰到了一起。
“不好意思,”霏霏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轻声抱歉。
就在此时,哄闹的对话忽然切换成了激烈的争执,打着滚地冲向阁楼的画室。
“啪——”
古老的木门狠烈地被撞开,门后展架里摆放着的精致的玻璃器皿和瓷器也被抽得瑟瑟发抖。
门口几乎是推搡扭打着的,站着管家和……
和马修?
霏霏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他们两个像是哗众取宠的小丑,又像是锒铛入狱的囚犯。
画面一张叠着一张,让人看得头晕。
马修看到了几乎躲进佛朗索瓦先生怀里的,面露几分难堪的霏霏。
为了驱赶肆虐占据了马修脑袋的可怕怪物,也为了赶走对霏霏图谋不轨的老色鬼,马修发疯般的,近乎撞上地,跑到画桌后面,一把拽回状况之外的霏霏,四肢僵硬的她本能地抗拒着,但还是像断了线的木偶给笨拙地、硬生生地拖了出来。
“马修,你疯了吗?这是干什么!”
听佛朗索瓦的口气,两人似乎本来就认识。
只是当下,霏霏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这些简单的推理。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马修是如何追踪到自己在这里做家教?
难道是……难道是刚才楼下与戴维的偶遇?他悄悄告诉了马修?
可,可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霏霏陷入了谜团的漩涡。
诚然,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别人无故私闯民宅。更何况……
“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拿来!你这个龌龊的小人!”
马修火冒三丈,已经完全被怒火冲昏头脑。每一个字眼,都冒着刺啦的火星,都沾满着滚烫的辣油。
更何况,别人出言不逊地诋毁自己的名誉。
老先生敏感地预判到了之后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赶紧命令管家把夏洛特带回楼下的卧室。
马修的审判书还没有念完,“你以为没人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吗?我警告你,霏霏,”马修收回了气急败坏的右手,把霏霏紧紧拽回自己身边。无视她紧锁的眉头和挂满问号的脸孔,“你没事吧?别怕,有我在这。”
霏霏困惑地,又莫名乖巧地,点了点头。
“c'est ma femme!你休想动她的主意!”马修确认了霏霏的安危,转过头又严厉地、不可饶恕地向佛朗索瓦宣誓了主权。
“c’est - ma - femme!”
“我、的、女、人。”
霏霏被这几个铿锵有力的字眼吓得不敢动弹,仿佛灵魂出窍,只剩一具空荡荡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