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向霏霏做了简短的介绍,这是亚洲集美博物馆馆长弗朗索瓦先生的府邸。他最小的女儿夏洛特今年十岁,是她国画课唯一的学生。
画室在走廊尽头,一间雅致的错层小画室。房间连着露台,站在那儿能望见巴黎圣母院的钟楼。
这是一栋十五世纪某位公爵的房子。听说,卡西莫多的每一次敲钟,老公爵都能远远地听到。
这是弗朗索瓦先生,颇具幽默的开场白。
他深情严肃端庄,一身西装,立在房间中央,像一幅写实主义的油画像,眼睛里充满温柔而审视的目光。他的身边紧紧贴着一个羞涩的女孩,也不小心入了画框。
她就是夏洛特吧。霏霏心里默默地推测着。
“您好,林小姐。我的名字叫詹姆斯·弗朗索瓦。”中年男人礼貌地向前走了几步,并把身边的女孩带到霏霏的面前,“这是我的小女儿夏洛特·弗朗索瓦,您的学生。”
小姑娘扑闪着碧蓝色的大眼睛,瞬间萌化了霏霏的心。
好可爱的女孩。
“你好呀,夏洛特!”霏霏蹲下身子,亲切地和她打招呼。
夏洛特露出了腼腆的微笑,也礼貌地用中文回应了霏霏的问候。
这么小的法国女孩竟然能出一口流利的中文。
霏霏惊喜不已。
“我的这个小女儿呀,从小就非常喜欢中国文化,尤其对绘画情有独钟。”弗朗索瓦先生调侃道,“上个学期女儿在学校参观一次中国书画展之后,就深深地爱上了国画,一直吵着让我给她找个国画老师。我看过您的国画作品,特别棒。所以我们很高兴您能来给我的小女儿上课!”
夏洛特在一旁猛点头,眼里满是崇拜。而且,一提到“国画”,夏洛特就仿佛变了个人儿似的。她惟妙惟肖地分享自己在画展上看到的山水花鸟,以及她的最爱,画室墙上挂着的一幅孔雀开屏的工笔画。
在整间巴洛克式的画室里,挂着风格迥然不同的中国传统绘画,给人一种装饰着日本水墨画的莫奈故居的时空交错的感觉,看似不搭调的背后却擦出了神奇的火花。
夏洛特抓起霏霏的衣襟,指着墙上的另一幅画,“大姐姐,这幅画是不是很难学呢?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画出这么美丽的画呢?”
两人的目光落在了一款写意荷花的小品上。
霏霏笑着摇摇头,甜甜的酒窝打消了夏洛特心头的疑虑。
“林老师,”弗朗索瓦先生友好地打断了俩人的互动,伸手指了指窗边的大理石桌上一字排开的绘画工具,“您看,这些材料够吗?如果还需要什么,您跟管家说,让他下次准备。”
竹编卷帘里的长短锋、狼毫和白云,毛笔的型号比自己工具箱和家里私藏的还齐全。大大小小的储色碟子整齐排开。铺着毛毡的两角还压着青花瓷的“山型”镇纸。各色颜料、墨汁应有尽有。就连宣纸,他们也细心地准备了生熟不同的两种。
对于眼前所见,霏霏惊讶不已。
她抬起头看着弗朗索瓦先生,抑制不住地欣喜若狂,“已经非常完美了,并不需要再准备什么。一切都非常完美!”
这是她曾经在自己师傅的画室才见过的阵仗。
看来为了女儿学画,弗朗索瓦先生花了血本。这番严肃认真的架势,让霏霏倍感压力,一份简单的兼职升华成立一项神圣的职业。
是时候,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了。
第一堂课,她想教夏洛特简单上手的水墨兰花。
霏霏开了一瓶崭新的一得阁墨汁,久违的墨香扑鼻而来。她微微皱了皱眉,疑惑为什么自己没有在亚洲商城找到这个牌子的墨汁。
一旁的弗朗索瓦先生察觉到了异样,误以为特地托人从国内带来的墨汁出了差错。
“墨汁没有问题,”霏霏赶紧解释道,“我只是很好奇,这个是在哪里买的,因为我在巴黎都没找到。”
空运——答案果然不出所料。
还好,霏霏准备的蹩脚材料都还没拿出来。
这时,管家走进了大家的视线,示意弗朗索瓦先生移步说话。
看似随意地一挥,一笔流畅的墨色在宣纸上,炸染,晕开。在似断非断的瞬间,提起的笔尖又落了下去,轻巧地续上了一段柔软的曲线。
兰花根,坚如石。
末梢叶,细如丝。
几分钟后,弗朗索瓦回到了画室,“林老师,我一会儿有个约谈,需要离开一会儿。”
霏霏停了手中的笔,点了点头。关于这份兼职,或许今天她不能带着肯定的答复离开,但画室只有夏洛特,霏霏会自在很多。
夏洛特果真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女孩。
很多运笔的技巧,霏霏一教她就会了。试讲课结束的时候,夏洛特俨然已经画成了一幅兰花。霏霏特地用了朱红色,为她的得意门生画了一枚椭圆形的闲章。
管家告诉她,弗朗索瓦先生还在会谈中,林小姐可以先离开。关于上课的后续事宜,他会邮件联系。
“好的,谢谢!”霏霏谢过了管家,和夏洛特告别后就坐电梯下楼离开了。
不凑巧,霏霏刚离开,弗朗索瓦就带着两位会谈的客人来到了错层的小画室。他还本想把女儿的绘画老师介绍给客人认识。
此时的夏洛特抑制不住对自己人生中第一幅国画作品的激动和对这个漂亮耐心的大姐姐的喜爱,一下子冲进了爸爸的怀里。
女儿的可爱模样,逗乐了爸爸身后的两位客人。
弗朗索瓦并没有直接答复客人租借场地办秀的请求,而是邀请客人欣赏女儿的画作。兰花是夏洛特的第一幅国画,虽然笔触稚嫩,却也有几分别样的味道。客人们热情洋溢地夸赞着她的绘画天赋。
之后,弗朗索瓦邀请客人留下用餐,却得到了两人的婉言谢绝。
他们似乎急着要讨论什么,便匆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