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吴阿姨呀,早呀!是不是问我要下个月的房租呀?没问题的,还是照常,嗯,我看一下,”霏霏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日期,“后天。后天我会把钱打到你的银行账户,放心啦!”
“霏霏呀,不好意思啊,我打电话来不是问你要房租的,我最近吧,手头有些紧……”
吴淑华还没机会解释下去,霏霏就已经感到了一丝的不安。
“吴阿姨,你是想要涨房租吗?”这应该是吴淑华打电话来唯一的原因,霏霏心里这么想着,语速便急促了起来,“我知道,我们当初签的是四个月的短租合同,但是你合同一到期就涨房租,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呀……”
没等吴淑华开口,霏霏又撒起娇来,“吴阿姨,我只是一个学生嘛,钱也是家里给的。还是别涨租金了吧?”
“霏霏呀,这个我明白,所以我也不是要涨房租啦。”吴淑华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
“好吧。”有些事情该说的总是要说的。
“我打电话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个房子呢,我不打算再租了……因为我已经把这个房子给卖了。”有些犹豫的吴淑华无意间停顿了一下,最后补了一句,“对不起啊,霏霏。”
“什么?”霏霏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大叫起来。
身旁的同学们立刻投来了诧异的眼光,霏霏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失魂的叫声已经惊动了他们,于是满脸堆笑地向他们表示歉意。
霏霏尽量压低着自己的音量,一手紧紧地捂着电话,“吴阿姨,什么叫你把房子卖了?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呀。”越想越是害怕,霏霏变得有些哽咽,“还有一个月,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你是打算,让我重新找房子吗?”
“我想应该不太难吧……”
“吴阿姨,这里可是巴黎诶,”霏霏委屈地快要哭了出来,“人人都知道在这儿找房子不容易,你让我年底非搬走不可,就是叫我露宿街头啊。”
可是,眼泪,还是没控制住,最终落了下来。
划过霏霏冰冷的面颊,留下了一条暖暖的泪痕。
“我知道,这也许让你很为难。可是霏霏,我最近真的很缺钱,这房子也是低价套现,我不得已啊。地段这么好的一套房子,我也想把它租出去,每个月收收房租。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啊,实在抱歉了,霏霏。”
电话那头的吴淑华还在轻巧地为自己证明什么,电话这头的霏霏却早就难受得快要透不过气了。
没有了房子,在巴黎该怎么继续生活下去,霏霏想都不敢想。
为了不影响身边的同学,霏霏拿着手机走到门外。“吴阿姨,可是,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嘛,四个月短租到期以后,我们就续长租……”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子走进了学校的咖啡厅。
他身穿浆灰色的长款尼龙大衣,脖子上绕着厚厚的黑色围巾,头戴军绿色的平顶帽,低调得像是把自己直接隐藏进了背景里。
“一个巧克力羊角面包,谢谢。”
他说着一口地道的法语,雾气却瞬地蒙住了他的眼镜镜片。待雾气散去后,小卖部的售货员才认出了他略显憔悴的模样。他把羊角面包包好,递给了他。
“给,王教授。”
被这称呼叫得突然有些意外,他微笑着接过售货员手中的羊角面包,“没呢,我只是助理教授而已。谢谢,我先走了。”
在桌上留下了几个硬币,他便转身离开了。
此时,林霏霏还在电话里做着最后的挣扎。但是,看来也失败了。
“这么说,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我就只能十二月底搬出去吗?”
霏霏心灰意冷地从坐着的长凳上站起来,脸上的泪水早就被吹干了,只剩下的两行委屈的泪渍。
“好吧,那我搬。”霏霏向咖啡厅走去,“到时候,我们再约时间交接钥匙吧。”之后霏霏并没在意吴淑华又说了些什么,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室内真是暖和。
霏霏心中暗想着,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眼下,房子没了。圣诞节没了。计划统统都没了。
自己就是这样被无情地推进了寒冷的深渊。
霏霏挂了电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身边的同学像是已经走了又来了。桌上还摊放着刚刚自己离开时研究的报纸,可是促销版面上的感叹号和模特的笑脸,现在对霏霏来说都已经毫无吸引力。
又翻了一面。
是房屋租赁的版面。
霏霏拖着腮,深深地叹了口气。
满满的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