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再也没有人帮腔了,他也没有资格反驳画堂的挖苦嘲笑。画堂便如同木樨的兄长,他们同出月宫,又都随姮娥仙子修习神农之道,画堂对她的珍视不比他少。木樨去后,画堂再也不与他往来,年年他来月宫祭拜木樨,画堂也会避开。当年的事,他必定是有怨气的,把气撒在他头上也是理所应当。
总归是他亏欠了木樨,他愿意用尽所有,去寻找救赎,若是不得,那就拼尽全力,总要与临觞决一死战,还木樨两条命。
“你怎会寻来?”重渊还是想不通,出了邽山的灵阵,他就遇到了妖界的追杀,一路都在传讯回天界,可是杳无音信,甚至用秘法与天帝联络,也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当时他与林越溪分别后,直入无量门,那是妖界与人间的结界,他强闯而入,自然惊动了灾殃,既然在那之前没有感应到龙鳞的力量被激发,那她应该是逃了,灾殃也不至于和一个凡人斤斤计较,若是于是,多半是顺手杀了,若是没有遇上,也不会特意去寻。
想到龙鳞,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他拼着最后一口气与灾殃缠斗,他中毒受伤,仙力勉强恢复到三成,根本不敌,正要燃烧元神与灾殃拼死一搏,却被画堂救了回来。这样杀他的好时机日殊为难得,灾殃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好在画堂的天赋神通就是疾驰,遇到灾殃这样的宿敌更加拼了命地跑,又擅布疑阵,这才好不容易甩脱灾殃的追杀。一路奔袭至月宫,他才松了一只撑着的那口气,昏死过去。刚刚在沉睡中,好像感应到木樨在无量门里,他摇摇头,大概还没从灾殃的追杀中醒过来吧……
“喝药。”画堂本来不想理他,见到他双眼失焦,又端起药碗塞到他手里。见他举起药碗一饮而尽,想起当初木樨给他煎药,他死活不愿意喝下去,木樨指使着自己按住重渊灌药,现在若是能回到过去,再多的药他也甘之如饴吧!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中元到了,你还没见人影,也无音信。我去天权宫,文曲星君也说并没有接到你的传讯,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对,碰巧鼗鼓响了,我随着感应到了无量山就见你被灾殃按住压着打,真是解气啊!”
重渊却突然撑手坐起来:“哪一日了?”
“十八。”画堂的声音闷闷的,眼角似乎有盈盈水迹,又红了几分。
重渊翻身而起,他的眼睛仍然看不见,但这月宫中的一草一木、一几一椅都熟悉至极,他下榻直奔院外,中庭有一株桂花,树干笔直,冠形优美,开花的时候缀满淡黄的桂花,在月辉下笼罩着银白的光,如云攒集,馥郁芬芳,整个月宫都是甜腻的香味,而现在,那株桂花树枯萎了。
中元节后三日,是木樨的忌日。
每年的中元,不管在哪里,重渊都会回到月宫,七月十八,一整天他哪里也不会去,就在孕出木樨的那株桂花树下枯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