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惊吓?这就叫惊吓!你一回头,你心生感激的对象竟然就是你的死对头!
越锦也被吓了一跳,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在林中设陷井捉妖的易家大小姐——易韶光,只是不知为何会落的今日的下场,竟被几个凡人围追堵截。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还有慕白,她像是也被灵丝捆在了越锦身后,越锦走到哪里,她都得”咫尺相随”,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啊,从燕国到千里之外的陈国,这三人竟还能相遇。
要问见着昔日仇人落难的场景会是怎样的心情?越锦会回答:“其实也没那么幸灾乐祸,最狠狠的奚落一番,再大发慈悲施以援手罢了,什么君子不乘人之危,这是人族才有的规矩,于她一个天生地养的妖怪来说,可不管那么多。”
越锦脸上的惊愕化为嘲讽,讥笑道:“这不是堂堂易家大小姐吗?荒山野岭的,大小姐莫不是出来赏月来了?”
“啧啧啧啧~!”又感叹道:“大小姐真是与众不同啊,连赏月都要如此别具一格,小女子佩服佩服!”
易韶光得脸皮腾得一下涨得通红,方才还倔强无比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宁愿此刻清清白白的死去,也不愿这幅落魄的模样被曾经的手下败将观摩嬉笑。
围在身侧的几名大汉见二人竟将他们视作无物,闲话家常的聊了起来,顿觉颜面尽失,火光大起,为首的大汉对着身旁的几人使了个眼色,朝手心啐了一口唾沫,撸起袖口,嘴里骂骂咧咧道:“格老子的小娘皮,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当老子好性儿是吧!”
说罢,上前来扯过易韶光的袖子,高高扬起右手,“啪”的一声,将她一巴掌抡在了地上,不知是被羞辱的太过还是那巴掌的力道太大,易韶光以面伏地,像是一只斗败的孤雁,一动不动没了生息。
解决完一个,大汉又看向了越锦,娇媚艳丽的容颜丝毫没有畏惧之情,甚至还冲着他笑了笑。
这一笑,大汉的头皮有些发紧,无意识的咽了咽唾沫,深山野林,接二连三的冒出貌若天仙的女子,仿佛是生在山野里幽冷的鬼魅。
不知是想到哪个传说,大汉额间沁出了冷汗,兀自壮着胆吼了一句:“大家一起上!”
几人你推我攘,缠作一团朝着越锦扑了过来,越到近处,大汉越是骇然,只见那女子脸上的笑意未改,仔细到精羽毫厘之处,甚至还能看出几分兴味儿来。
跨出的步子渐渐缓了下来,突然!大汉敏锐的感觉到耳边的风声似乎有什么不同,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幼时砍柴经过学堂,夫子的声音从门缝里穿出一鳞半爪。
那时还听不真切,到现在反而历历在目,那句是怎么说的来着:“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他其实大体上能明白意思,但要他出口解释,又笨嘴拙舌起来。
起先那风像是在脚心,一鼓一鼓的冲着履底跃跃欲试,大汉只觉得心底一凉,只见一阵劲风自平地而起,似水漩般,卷着枯叶瞬间将几人缠绕其中,风势冲天而起,力道如拔山倒海,顷刻间就将几个腾于半空之中。
越锦笑吟吟的看着空中那几只作茧自缚的“大头蛾子”,犹未尽兴,她慢慢朝着几人走去,不紧不慢,莹润的赤足和地面相交,发出沙沙的足音,一步一印,像是刻意踩在他们的心头。
黑暗中,体态婀娜多姿的女妖如同传说中的夺命阎王一般,步步勾魂。
几个大汉已经被这妖术吓破了胆,痛苦求饶之声不绝于耳,他们叫的越甚,裹在身上的旋风缠的越紧,力道直逼肺腑,压迫心脏,脸憋的通红。
恍惚间,为首的那名大汉看见诡异的女妖越走越近,直逼而来,到真正面对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强烈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凄惶间喉管里憋出一句来:“不要......不要杀我,.....饶命......”
越锦笑了笑,朝着大汉脖子的方向,伸出手来,隔空虚虚的握住,大汉如同被扼住脖子的鲶鱼,张大了嘴巴,吐出舌头,五官因痛苦狰狞而扭曲。
也不知为什么,慕白下意识的想要阻止,飘到越锦面前:“住手!”
这一喊,如同闷声哑炮,越锦半点没有回应。
是她忘了,这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而她只是这段记忆里的一抹幽魂,除了在一旁干着急之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大汉口吐白沫,脸色紫涨,身体蜷缩,显然只剩最后一口气,慕白不忍再看,把头偏向一边。
求饶声中,忽的夹杂了几声惊呼,接着轰的一声,整齐一致的重物落地之声,慕白转头一看。
流华正按住越锦的手,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地上痛哭流涕的大汉们,说道:“不过蝼蚁,何必徒增杀孽?”
越锦犹自不甘心,风头自脚尖而起,齐刷刷的铺成一张大网,骤然朝着劫后余生的几个大汉扑去,几人本以为死里逃生,却不想又逢突变,浑身脱力,只得匍匐前向哭爹喊娘的逃命。
爬行的速度怎比得上风势,风头瞬间就追上几人,大汉转头一看,铺天盖地的风头似尖锥般兜头劈了下来,一股子绝望油然而生,他低头一顿,紧紧的闭上了眼皮。
就在这个时候,气势汹汹的风锥如同泄了劲一般,在原地迅速萎顿,轰然溃散,在黑夜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汉梗起脖子等了半天,才敢虚虚的睁开眼睛,除了黑黢黢的树影如同幽魂一般摇曳,什么女妖、小娘皮仿佛都是虚空幻影,统统消失不见。
夏日凉风微拂,树动影随,呜呜呜如同百鬼夜哭,大汉被这声音吓的嗷呜叫了一嗓子,也不管四肢是不是协调,连滚带爬的跑了。
有一就有二,顷刻间,几人四散逃了个干净。
......
篝火边,越锦气鼓鼓的看着流华,又看了看一边昏迷的易韶光,这人不仅放过了那几个无恶不作的山匪,还把麻烦给带了回来。
流华没有说话,只脱了外袍盖在易韶光的身上,单手搭上她的脉息,随即眉头一皱。
越锦看的好奇,又赌气不肯跟他讲话,围着流华转了两圈,这蛇稳如泰山,稳然不动,她自己倒先憋不住了,用下巴撇了撇易韶光,示意道:“她怎么了?”
流华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易姑娘只是太过劳累,所以昏睡过去了;只不知为何她体内灵气空空,倒像个毫无修为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