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日起的三日之内,他要独自猎得一头像样的猎物来完成自己的成人礼。
谈不上虎豹,但最低也要是一头成年雄鹿或者落单的孤狼。
三天时间,整整三十六个时辰,说起来也是不短的一段时间,家里人等的虽然有些焦急。但过得也不算慢。
转眼间便到了第三日。
正午时分,村里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都守在村口的柴门旁边,静静望着前方崎岖的小路。
一个多时辰过去,小路尽头终于多了一个黑影。
走的近了,众人发现那大的有些异常黑影的确是燃枝。三日而已,他依旧是个和父亲一样不多言语的少年。但从今日起,这个在村里人欢呼声中拖着一头巨熊返乡的少年,便已成人。
只是欢呼声中,没人注意到他眼睛深处仍旧残余的一丝银芒。
…………
时过境迁,转眼间两三年便已过去。燃枝身形更为高大,容貌也有了一番帅气的棱角,变得更为沉默的他,举止却越发雅然起来。
由季父所言,燃枝他越长大,也就越来越不像山里人了,他是个在世外长大的世里人,脱不了红尘,脱不了山村宗祖曾经奋力脱掉的凡俗。
这一年开春,融雪成人,婚事已成,燃枝当夜和季父痛饮三坛,终于说了别离。说了很多不能说不必说不该说却还是碎碎道尽的话语。
连阴初晴,燃枝背了少许行囊,别了父母踏上泥泞的小道,奔向山镇。
时乃盛夏,已经熟络的山路和原先在春日里走过的模样大相径庭,到处是浓绿色,如同下过墨雨一般。方圆十几里的知了都在奋力的高歌。入耳虽然烦躁,但听久习惯之后,也算寥作夏时解乏的下等曲子了。
小镇还是那个小镇,除了往常稀疏的枝杈变得繁茂之外,也不在能找出什么更为明显的差异。若说最大的区别,也就是这数年来,那支舞队再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了。
燃枝站在镇外,如同站在阵外,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身上为数不多的行李,抬脚踏入阵中,走进镇里。
这是个人为阵眼,屋成阵骨的绝世红尘大阵。一旦踏入,便再难脱出。
然而祺幕镇这个阵脚里,却不再有那个引人入幻的阵心。
小住三日,四处打听了一番,便听闻了些未曾传进山里的消息:去年时,在位了四年的新皇退位,传位给太子崇茨。
小皇帝上位的第二天便宣布撤除上皇先前颁布的一系列禁令,其中自然包括数年来列为禁谈的歌舞。据说这是小皇帝为了讨心上人所做。不仅如此,他在撤除禁舞令后还向天下发布了征召令。征集天下能歌善舞者作为宫廷御礼舞队,更是点名了数个曾经风靡一时的舞队。其中就包括这几年一直在附近巡回,由白凤鸟所带领的玉锦舞团。
而白凤鸟,就是玉锦舞团长白翎的艺称。所以说,要想得见雨蝶,京都是必去的第一站。
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租一匹棕马,踏半面国画,匆匆行过百近千里,踏过江山半数。一餐便饭填饱瘪腹,一根朽柱拴住惫马,一池清浴涤去尘华。
出了旅馆衣坊,这位一袭墨袍,发髻高挽的山里人,又变成了一位风华绝代的世外人,只是这个称号多了个高字,虽然经年的日晒所导致的黝黑皮肤与所谓的世外高人这个称号有些不相符,却也丝毫不能遮掩他一举一动中所透露出的孤高意志。
落脚处,便是京都。
京都是座大阵,前朝苦心经营了千年之久,虽然皇室旁系逼宫夺嫡称王之举并未惊动这座大阵,但是这并不代表这是座死阵。
皇权代表着实力,不仅仅是对于俗世的掌控,更有在超凡层次傲然大陆的金翎军。最为恐怖的,还是这座能对刚踏进京都时的燃枝漏出杀意的由城墙小巷所构成的绝世大阵。
敛息而行,避过杀阵的锋芒,按着告示中赛舞大会的告示寻到擂场,大致浏览过细节,燃枝便返回了旅社,静待时间渐渐临近赛舞。
时间愈发长久,沉睡的记忆愈发清晰起来,于是意识也时常混淆。以至于若不是每日清晨都能从铜镜中看到自己那黝黑的皮肤,燃枝都要想好久自己到底是谁。
是谁呢?只是一个山里长大的猎子山民而已,只是过了十数年茶米油盐家中一父一母一妹的凡人而已。
可若仅仅是这样,也就不必受那数次头疼不止之苦。谁让自己手中还握着这般力量,脑海中还印着前生难忘的回忆。还有那随口说说的誓言。
弧月渐趋圆满,离十五日的赛期已经不剩几日,再如何不安,他也只能安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