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娘把大洋拿起来递给腊月娘,“他婶子,这钱你收着,先给他叔瞧病。”腊月娘推让一番,吕梁娘硬是把钱塞进腊月娘的底衿衣袋里。腊月娘说,“我给俩孩子攒着。”吕梁娘说,“先给他叔看病,看病要紧。”
腊月看吕梁一眼,眼神语言只有他俩自己能懂。说了几句闲话腊月说,“大娘大伯俺回去了。”腊月娘说,“等等,咱俩一块回去。”说着站起身要走。
吕梁娘一把拉住她,腊月娘一愣神,吕梁娘眨眨眼示意她留下。然后说,“梁子送送腊月。”梁子痛快地答应一声,这活他愿意干。腊月和梁子先后出了屋,两个娘对视一眼,噗哧一声差点笑出声来。
腊月和吕梁一前一后走着。没走几步路谁也没开口就到了腊月家门前。腊月对吕梁说,“到了,你回去吧。”转身就要进自家院子。吕梁拽拽腊月的手说,“我隔两天就走了。”腊月说,“知道了。”吕梁说,“我这一去就是一年呀,你就没啥说的?”腊月说“你一去一年事先你也没跟我说呀!你的事我能作了主吗?”
“别在大门口说了,叫叔听见又该唠叨你了。咱往前走走。”吕梁说完就往河边走,“不去。”腊月嘴里说不去但腿不听使唤还是跟着吕梁往河边走去了。
二人走到女人们常去的捶衣石旁腊月一句话也不说。吕梁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说,“腊月,我要走了你真的一句话也没有?”一开口腊月埋怨起来,“我说有啥用?一去一年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家里打声招呼?”
吕梁说,“来不及了。都争着去,一年挣十块大洋呀!你说咱爹的病要看,咱家的日子要过,哪不得钱?”腊月瞪他一眼,“俺爹!俺家!谁跟你咱、咱的?”
借着落日的余光吕梁看出腊月假生气的样子便逗她一句,“行!不说咱,说俺,俺爹,俺丈人爹!行了吧?”“去!”腊月装出真生气的样子,“再缺钱也不值当你抛家舍业的外出呀,一整年呀,三百多天!有个一差二错家里不得急死?你娘咋活?俺……”
话说不下去了,鼻腔发出齆声眼睛湿润了。吕梁两手握住腊月的双肩,“腊月,咱不说这些晦气话!我常往家里打信就是。”
腊月说:“怎么说我也不愿意让你去。守家在地喝口凉水也心安,出门在外就算蜜甜还兴蜂子蜇了手呢!”吕梁双手没有松开而是更近地把腊月拉向自己“我小心就是。”
对于吕梁的拉近腊月没有拒绝只是随便地问了一句,“在哪里干活?”吕梁的心思不在这里,想都没想随便回了一句“县里吧。”
腊月一听想起吕士满对她说的“两个人都抱在一起啦”的话便把吕梁推来,“我说你咋非去不可?原来县里有想头!”
吕梁痛快地说,“是呀!”咽了口唾液接着说,“一年十块大洋呢!”“怕还有别的想头吧!”腊月脸上挂了颜色。
吕梁一下子“丈二和尚”了,“啥想头?”“啥想头还用问我?有人都看见你俩搂在一起了!”“胡吣!”吕梁气得要吐脏话了,“谁这么背后嚼舌根给我无缝下蛆?”
忽然他想起了那次救出王丽皎的事便说,“奥奥,我想起来了!那回救出王丽皎她激动地扑向我。当时吕士满也在跟前,若是俺俩有事能当着众人搂抱吗?不得避避嫌?”
腊月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谁被从鬼门关里救出来不激动?做出点冲动的事也难免。可腊月嘴就是不服软故意气他,“那叫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那叫‘情不自禁’!两人感情好到一定份上冲动起来就顾不得眼前有人没人了。”
“还胡说?”吕梁装作生气要收拾腊月的样子。转瞬吕梁口气缓和下来,这毕竟不是平常,平时两人闹点别扭呕回气过几天也就好了。这会儿可不是平常,经不起怄气,再见面可就是一年以后啊!
吕梁说,“咱不说这些气话行不?说点暖心窝的话吧。”腊月故意气他,好像不把他气出个好歹来不甘心似的。谁叫他不跟自己商量就定呢?那可是一整年啊。不是三月俩月的事。她心里的气还没出来呢!
她说:“啥算暖心窝的话呀?俺笨心里解不开。往后俺上县找个明白人问问咋样才能暖你的心窝呀?”吕梁直视着腊月,半晌没说话。
腊月静静地等着看他怎么说,就这么等着却没了下文。腊月看看吕梁见他似乎在喘粗气。
憋了半天吕梁说出话来,嗓音低了,“我这一走就是一年!一年能遇到啥事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也说不准……”“梁子!”腊月喊了一声“不许你这么说!”腊月捂住梁子的嘴。梁子的这句话说得腊月心痛!长这么大腊月还从没这么心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