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海的天气是阴沉欲滴的,灰雾朦胧的一片。羽裳谢绝了母亲为自己送行,上海南火车站早已经是络绎不绝,潮来熙攘的旅客静静地等待火车的到来。今日的羽裳,她身穿一件紫色的羊毛衫外套,里面一件白色的打底衣,下面系着点花百褶裙。她手拎着一个米黄色的皮箱,忽然听到一阵发自天际的轰鸣,那辆火车已向站台速速地行驶过来。一阵飞弛而过的旋风,吹起了羽裳的裙子下摆,拂起了她的长发,空气里滞留着醉人的幽香。
火车停稳了,人们杂乱无章地无秩序地纷纷上车。柏文一把拉住羽裳的右手,她心里猛地触动了。柏文低语道:
“把东西给我,我帮你拎。”
在一片人潮拥挤中,柏文将羽裳牵在了自己的前面,她蹑手蹑脚地上了车。柏文倚坐在她旁边,随着火车缓缓驶动,她望向上海熟悉的一切,正在一步一遥地模糊、远去……适才上火车的时候,柏文那宽大而柔和的手心紧紧地与自己的手交碰,她的心里不禁产生了一团炽热的焰火,是那般蠢蠢欲动,难以言表的,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这是第一次,在无意中与他肌肤碰撞。她的内心是几近娇羞的,她甚至于不敢抬头直视他,她的视线一直放在窗口以外。
杭州的天是晴朗而明丽的,他们被安排到位于临近西湖的一家旅店里,柏文将羽裳的行李帮她放置在了房间里。四位男同事,两个人挤一间,柏文选择了住在羽裳侧边的房间,总是隔壁,如果有什么动静或不测,他总好第一时间出面,负责保证羽裳的安全。
晚上,几个同事约在一块吃了饭。回到旅店,羽裳开门的那一刹那,柏文叫住了她:
“金小姐,我就住你隔壁,记得一定要把门关好,有什么事情敲我的门就是了。”他的声音好低好低。
楼道上的吊灯昏昏暗暗的,柏文依稀看不清楚此刻羽裳脸上应有的表情,接着他转身进了房间。第二天清晨,大伙前往杭州某工厂的会议室,那是一间熟褐色的装置,两扇落地门窗,颇有上海石库门的味道。一张长方形铺满白色桌布的讲桌,几张椅子分棱有序地摆放,每一个座位上,都斟满了“西湖龙井”,茶香袅袅萦绕着庄重肃穆的会议室。几个同事分别礼性地坐下,那杭州某厂长坐在主位置上,威严且热烈地说:
“好了,欢迎从上海某工厂来学习的同志们!”说完,一阵阵掌声扑入耳畔。
他又接口:“我们做服装的都知道,服装由服装面料、辅料、包装材料等原料组成。其中,棉、麻、丝、毛、化纤织品是服装的面料。里料、衬料、填料、线、织唛、钮扣是服装的辅料。胶袋、包装纸、胶纸胶夹、包装带等是服装包装的材料。杭州有“丝绸之府”之称,旧时清河坊鳞次栉比的绸庄更见证了丝绸经济的繁荣。它的作用有着穿着舒适,与人体有极好的生物相容性,加之表面光滑,其对人体的摩擦刺激系数在各类纤维中是最低的。吸音、吸尘、阻燃,抗太阳光。丝绸分为绢、纱、绮、绫、罗、锦、缎等。丝绸轻薄、华丽、高雅,适合做时装和礼服,也适合做内衣贴身穿着,是一种保健性的天然纤维……”
羽裳与柏文全神贯注,她垂下眼睑,细细地做好笔记。就连窗外的一只百灵鸟飞上树梢,吟出清脆悦耳的叫声,她也不屑一顾。晚饭后,落日将沉,彩霞满天,柏文与羽裳一起来到了西湖边,羽裳仰视着绚美夺目红滟滟的天空,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杭州天际的美丽。她低语细喃:
“上海离杭州如此之近,可是却从没来过。”
“我是来过好多次了,杭州本地人都说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秋季的西湖,感觉有些落寞凄怅了,我个人觉得还是春天的杭州最美。”
晚秋的寒意随着暮色逐渐加重,一阵秋风,洒落下来枫红的黄叶,两岸的秋柳拂掠着发丝,在风中颤颤飞逸。羽裳蓦然打了个寒噤,她双手环臂。
“冷吗?金小姐。”
她摇摇头。
“你看你穿着一件针织衫,下面还穿着裙子,怎么能不冷呢?”柏文的语气夹含着丝丝的心疼与焦灼。
说完,柏文便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披在了羽裳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