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感受到她的目光，像是烙铁在他的肌肤上一遍遍滚过，他一动也不敢动。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渴望被拆穿，多渴望眼前的人发现自己不是阿粲。然而吴晓莹的眼中分明映着的就是阿粲的影子，她的话是对着阿粲说的，她的眼神为了阿粲而燃烧，她的脸颊是为了阿粲而浮起了薄薄的红晕。

阿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剩下冰凉湿润的空气静静地在他身边凝固。

“吴晓莹。”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叫她的名字，甚至说出口的那一刻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她的名字从自己的口中一字字地流出是这样的感觉啊…

他苦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冰凉的鼻尖，接着说：“我想知道，你喜欢我吗？”

吴晓莹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缓缓从倚靠着的姿势坐起了身，她看着阿良，没有说话。

“如果我说，我同时爱上了你们俩，你相信我吗？”

阿良感觉到心里某一处伤疤被捅破了，有一种困扰他已久的情绪缓缓涌了出来，在冰凉的空气中一点点冷却了下来。

如果爱上两个人，那便不能称之为爱了。这点道理阿良还是明白的。

“你是说你爱我，也爱哥哥吗？”

阿良一向开朗的声音中带着不常见的冰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空气，眼睛并没有对焦。

吴晓莹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猛地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问：“阿良？”

阿良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她。他的眼睛里有一丝痛苦，也混杂着一丝嘲讽。

阿粲和阿良是互相依赖着长大的，他们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零食，养一样的小彩球鱼；他们一起调皮捣蛋，一起被老师罚站，一起分工合作完成家庭作业。两个人好得仿佛是一个人，黏在一起就分不开。司空父母偶尔也会分不清楚两个小男孩谁是谁，更不用提班上的同学了。

也许我们本应该是一个人，是命运开了个玩笑才将我们分成了两个人。阿粲和阿良一直觉得这个玩笑是属于他们的幸运，然而此刻在树林阴影中站着的阿粲第一次觉得，这个玩笑也许是一个错误。

他看着阿良和吴晓莹站在那里，吴晓莹激动地说着什么，而阿良则一动不动地听着，直到最后吴晓莹的同学们喝完酒把哭着耍酒疯的她拉走，阿良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阿粲感觉到他和弟弟之间的那条锁链紧了紧，有莫名的力量在拉着他向那边走去。他需要我。阿粲心里想着，向那边走去。身后汪嘉苗远远地跟着。

阿良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到他的身后了，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转身就将头低下靠在了哥哥的肩膀上。

他没有问他为什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他只是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无力地说：“她还是没有认出来我。”

阿粲的手环在他的背上，感受着弟弟身体微微的颤抖。

“我只是想让她喜欢我，把我当作我来喜欢我。”

“嗯，我明白。”

阿粲的声音很轻，在冰凉的空气里他嗅着弟弟身上熟悉的味道，抬起头看着冰冷而又黑暗的天空，他突然很想念那天在北方看雪的冬夜，一切都似乎染着光亮，冷在那里有着不同的定义。

***

等他们带着关东煮回到网吧已经是凌晨三点了，睡眼惺忪的王三石脸都快贴到电脑屏幕上了，而因为担心打了好几个电话来确认汪嘉苗安全的晁钊此时已经板着脸站在包厢门口等待了。

“晁爷我错了，我知道不和你说一声就乱跑是不对的，你别生气了，你看我买了关东煮，热乎着呢！”汪嘉苗立刻把关东煮双手奉上。

屋里的王三石闻到香味立刻跟打了鸡血一样跳了起来，对着耳麦喊了句“哥们儿对不住了，我去吃个夜宵”就跑了过来。几个人坐在包厢里的沙发上一起吃了起来。

阿粲和阿良一改往日的活泼好动，对于王三石不停地抛过来的笑话和梗也是不理不睬。这时晁钊和王三石才大概猜到了他们离开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们刚都在沙发上睡过了，你们仨现在睡一会儿吧。”晁钊收走空了的一次性碗筷对他们说道。

三个人似乎也累了，在沙发上各自找了个角落，很快就睡了过去。

晁钊看着他们沉沉的睡颜，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们随手乱扔的外套拿了过来轻轻地为三人盖上。

他不知道阿粲和阿良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便多问，他只知道，一觉醒来他们一定会以新的面貌展开新的一天。

此时他不会知道，第二天在网吧门口，挂着黑眼圈熬完夜的他会遇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