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长松入云汉,远望不盈尺,山花异人间,五月雪中白
我看着窗外随着火车开动而缓慢倒退的风景,眉头不自觉抽抽,秦无鸣坐在我对面,双手握着一杯刚泡好的苗家春茉莉花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色阴郁。元宝坐在我这一侧,但蜷缩在尽量远离我的地方,拿着根铅笔头对着一张纸戳来戳去,时不时偷瞄秦无鸣,甚至带着点儿寒蝉若禁。
其实,直到上火车前,氛围还不这么暗黑。
白猿逝去已三日。火化白猿后,我们修整了两天,秦无鸣和元宝简单收拾了洞穴里的东西,第三天临走前用树枝石块遮挡住洞口。若按照元宝父亲留下的信息,本该去晋祠,但事实上我们却坐上了去新乡的火车。
原因是秦无鸣接到了美术学校老师齐大叔的求救电话,似乎是说有学生在泰山遇险,很诡异,警察同志处理不了,在不扩大事态的要求下他想到了能满山遛骷髅的我们。
元宝坚持要去山西找父亲,秦无鸣却表态要去泰山,更重要是想跟秦家私交甚密的齐大叔打听自己父母的情况。所以俩男人最后扭头看我,而我还在半迷糊中感叹世事难料,就顺口说“问天吧”。
于是元宝脱下鞋子,朝天扔了一下,就弃西奔东了。遂了心愿的秦无鸣对我俩围前围后,生怕我俩反悔,也不再唠叨连夜出去给元宝买穿戴花了多少银子之类的。
那天秦无鸣被元宝拉出去,连夜找到一家24小时专卖店,按照元宝的清单从里到外买了一堆男人服装。元宝一直藏在秦无鸣衣服里,最后感觉所有服务员都在腹诽“孕男怪胎”,所以一听到元大人指示,他赶紧像扔手雷一样把新买的装备和元宝丢到更衣间,等元宝再出来,就是个“人儿”了。
问题发生在下山途中。
我们再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天百依百顺的猴群竟然再次发难,堵住了下山的交通要道,几只长老猴坚定地站在我们前面。秦无鸣无奈,回身把因为流连洞府而落在后面的元宝快速拉过来。
元宝弓腰叉着腿开始跟群猴叽叽哇哇交涉,猴儿们对大变样的猴王没反应,而是对着我指指点点。元宝突然转身走向我,伸出人爪子就向我脖颈抓来,我下意识闪躲,元宝对着我作揖拜佛地求了一阵,看我放松下来再次伸手,把我的项链绳拉了出来,尾端荡悠着那块黑黝黝的天石。
天石出现,猴群霎时静寂,只剩下元宝叽哩哇啦,最不可思议的是,为首的长老猴子直勾勾盯着天石好一会儿后,一声呼啸带着猴群迅速隐退山林。
元宝转身想拉我,却立时僵住,脸上还残留着因猴群离开而展露的笑容。
“天石——跟猴群什么关系?”从我喉咙里出来的声音,冷到我自己听着都瘆得慌。
元宝从疑惑很快变成害怕和焦急,抓耳挠腮,然后又按以前当小白猿的习惯伸胳膊想搂我的脖子。我移步,始终跟他保持一臂半的距离。最后他眼圈泛红,我柔软的那一面开始泛滥,正考虑怎么软硬兼施。
“先赶火车。”突然,我身后传来四个字。
这四个字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这个声音相比,我刚才的问话简直就是摇篮曲。
在我对面的元宝一抬头,同时嗷一声蹿了出去,我本能地向相反的斜后方急跃,站定后刚好三人成为三角形可以相互对望,我的瞳孔瞬间缩紧。
发声的自然是秦无鸣,可怕的是以他为中心,半径两米内,幽暗四起,连他的面目都有些看不清了,不知是否是错觉,四周的温度都在下降。他的尾音在清晨山林里隐隐回荡,我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心里猛地蹦出一个词儿——幽冥使者。
我去,难道是大白猿调教过头了,我这个妖孽怪胎也能怕这个?
“无——无鸣?”
秦无鸣没有理会,向山下走去,我谨慎地跟上,我突然有点儿理解当初他们面对在茂陵突变的我的感受。现在顾不上琢磨元宝了,我搜罗所有从认识秦无鸣开始后的场景,除了是一个略通武术的人外(还是家传),没发觉有任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