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城当地，只要不出正月十五，就没出了年。

尤其在农村，忙碌了一年的农民，更是放开了怀地享受着春节的欢乐。

男人们聚在一起打麻将、打扑克，不管在谁家，都得把热乎乎的炕头让给他们。他们个个拿出一家之主的派头，脚边放着烟和酒，嘴里大声地吆喝着，再也不用像平日里那样藏着掖着，担心被老婆找上门闹一通。

孩子们更是放了羊，在外野跑一天，随便在哪个叔叔大爷家就能找口饭吃。

女人们终于不用整天操持着家里家外了，婆媳妯娌、街坊邻居聚在一起，嗑着瓜子、唠着家常。即使来了不速之客，也大可不必担心，随便就能凑满一桌丰盛的菜肴。

孟馨喜欢在农村过年，每年都去农村的爷爷奶奶家过年。今年也不例外。

正月十八那天，吃过了中午饭，奶奶和婶子们盘腿坐在热炕上，说着东家长西家短。

“馨儿，现在大学里都时兴谈恋爱，你怎么不领回来一个，让俺们瞧瞧。”二婶先挑起话题。

“我着啥急啊，我还没玩够呢。”孟馨口里应着，脑海里却浮现出田凯的身影，心中荡起一层涟漪。

“赶紧找啊，别到时候，好的让人先挑走了。”三婶开玩笑道。

二婶接过话：“就凭咱馨的条件，还愁找不着好的，将来一定找个当官当将的，给咱老孟家争口气。”

三婶抬头看了看大门口，忽然问了一句：“哟，这是谁家的客呀？怎么像是城里来的？”

所有人都抻着脖子向外看，孟馨也凑上前去。“嗡”的一下，全身血液涌到头顶，是田凯？不可能，他在千里之外的安州市，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可阳光下显得格外英俊飘逸的身影分明就是心里念念不忘的他呀。

“我出去看看。”孟馨慌忙跳下炕，冲出屋外。

真得是田凯。看见孟馨，他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容里带着欣慰和温暖。

“你怎么来了？”孟馨抑制住紧张的心，问道。

“我坐火车来的呀，后来又转汽车。”他笑着说。

“我是问你怎么找来的呀？”

“嘿嘿，我找系里的老师，要了你家的地址。我先找到你爸的单位，然后你爸找车送我来的。呶，那车刚走。”

孟馨想着满屋子的人都在窗户里面注视着他俩，局促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不会不让我进屋吧？我可是第一次来农村，我还想好好体验一把呢。”他故做轻松。

“噢，走，进屋吧。”她想，无论如何，不应该把他挡在门外。

孟馨把田凯让进屋，介绍道：“这是我大学同学”。在亲戚们毫不顾忌的注视下，田凯没有一丝的羞怯，表现得大方而得体，按照介绍的称呼挨个喊了一圈。

奶奶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田凯，然后问道：“小同学，你从哪儿来？”

“奶奶，我从安州来的，就是孟馨上大学的那个城市。”田凯毕恭毕敬地回答。

“哎呀，那可老远了，听我家馨说，你们那儿暖和，不像俺们这儿这么冷。冻坏了吧，馨儿，你快领他到西屋炕上热乎热乎。”

听了奶奶的话，孟馨犹如得了圣旨，带着田凯赶紧逃出了大家的视线。

到了西屋，田凯放下手中的包，小声说：“哇，你奶奶真厉害，目光好犀利，能穿透我似的，好像我是抢她孙女的妖魔鬼怪。”

“告诉你吧，我奶奶可不是个简单的农村老太太，她思路清晰，说话干脆，办事利落。她厉害，是出了名的。以前，我在农村待的时候，有男生给我写纸条，还有的在大门外等着，我奶奶拎着棍子，把人家撵得满街跑。以后就再也没有男生敢来烦我了。”

田凯瞪大了眼睛：“真得呀？那我也会挨棍子吗？”

孟馨抿嘴一笑：“应该是不会。我看我奶奶挺喜欢你的。要不然，早把你打发走了。还能让我领你上这屋？”

田凯如释重负地“嘘”了一口气：“上帝保佑，我是出师大利，首战告捷。你跟你奶奶感情很深吧？”

“是，爸爸妈妈上班忙，我小时候一直到初中都是爷爷奶奶带的。我跟他们感情很深，我也一直很听奶奶的话。”

“看来，我以后得好好讨奶奶的欢心了，好让她同意把孙女嫁给我。”田凯戏谑地笑。

“哎呀，你瞎说什么呐。”孟馨急红了脸。

俩人在炕沿边相对着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田凯开口了：“我来看你，你不高兴吗？”

孟馨低头不作答。

“你还是那么冷静、那么平淡。让我猜不透你的想法。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好一些？”他用企盼的口吻说。

先前不断修筑加固的防线，在看到田凯的瞬间便坍塌瓦解了。孟馨突然有了一种为爱殉情的悲壮想法，人生能有几回爱呀？她不觉流下了眼泪。

田凯抬手来擦她脸上的泪水，她却躲开了。他怔怔地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为什么哭？应该哭的人是我啊。你不知道这个假期、这个春节我是怎样过得。我每天睁开眼，眼前晃动的全是你的身影，闭上眼以为可以不想你了，可是你又跑到我的梦里来。我告诫自己，忘掉她吧，那个好女孩不属于你。可是我就是忘不掉。我逃不掉，我也不想逃了，所以我就不顾一切地来了。当我下决心来找你的时候，我心里豁然开朗，因为我终于可以不用伪装自己了。”他顿了顿，抓住她的手，“孟馨，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不相信我的真心换不来你的爱，答应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