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顿时鸦雀无声,只有一滴滴鲜血,旁若无人地流下。】
长啸处那人背负长剑,孤立高处,其身孑然毅然、竟颇有几分风华。他的样子我并未看清,但我已能想得到了——他就是化成灰我也不得不想到。
柳剑尘手下微动,忽然握紧了我的腕子,向他身后拉了拉。
这时听那人道:“二位虽于剑坛论剑,看起来却不太精彩啊。不如……”他足下微动,“在下来与叶公子切磋两招吧?”
话声方毕,人已到了剑坛边,众人都望着他,只见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面色,话虽说得谦恭悠然,面上却僵硬呆板。
瞧着眼前的人,我忽然悲喜交加,难以自持。
已有数不清的日夜了罢。那些噩梦,梦里的火光、火里的血色;那些折磨,锥心穿骨、笞彻形魂。我想着、又瞧见手上的剑、脚下的剑坛。
瞧着瞧着,便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不够尽兴,便索性仰起头来。顺便瞒着所有人,将一滴久违的泪、趁着滚烫咽了下去。
末了,我上前一步,冷笑道:“看来那晚我虽替足下除去了面罩,却没除干净。”这时猫儿已于乱中跳上了剑坛,我抬手拦了拦他,又深深望了他一眼以示稍安勿躁,继续道:“既然想与我叶筱过上两招,不如光明磊落地来。”
“哈哈哈,今时不同往日,没想到叶公子还是这样的脾气。”他说得气定神闲,也一如当日。
这边柳剑尘和猫儿可吃了一惊——柳剑尘追查了这人好几日,也只是发现他身份虚假;猫儿却根本未见过这人面孔。二人听他言出,竟似与我早已相识,均是摸不着头脑。
我淡淡解释道:“不必着急,等这位露了真面目,你们便认识他了。”又扬声道:“或许台下诸位中有不少前辈是认识的。”再转眼盯着那人,“你说是么?庄教主?”
他嘴角硬生生地勾了勾,扬手拂袖,瞬间已换了副面孔。
众人瞧去,却不是那庄汀鹤是谁?
四下里当下又是一番骚动,七杀教当年行事阴狠恶毒,欠了不少血债,此时台下已有好些人要冲上前来。庄汀鹤却微笑着望向我,眼睛里盛烈着尽是恨毒之色。
我没想到再见仇人,也会觉得时光荏苒,恍如隔世。此刻我已变得格外沉静,如故友重逢:“在下少时有幸蒙庄教主请去贵教修罗狱做客数日,这些年好生感激,深念您的盛情从不敢忘啊。”
“在下虽虚长了叶公子数年,但公子当年气节非凡,却真是叫人神往呢。”他淡淡回道。
我微微踱了几步,道:“庄教主或许不知道吧,我这些年总是记挂着一件物事,想要向您讨回。”
“哦?”他略一思索,问道:“叶公子府上那物?”
“不。虽不是,可我也一直想知道,你们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摇了摇头,“那确不是七杀教所求,在下也是受人所托,当年早已说明过。”
我知道他今日是不会说了,便冷笑道:“好,只是我真正要讨的,却是你的项上人头!”
他脸色微变,只是答应:“在下今日,别无所求,也是此意。”
猫儿自然明白我的心意,知道拦我不住,便将凌霜递了来,深深望了我一眼便退开了,手却一直按在刀柄上,只待出手。
柳剑尘却不知,移步上前,也是云淡风轻、彬彬有礼,神情却郑重得很:“叶兄,你我一见如故,不如让在下替你取了你想要之物罢?”
我望向他,竟从他眸子里读出了毅然决然的滋味。可他这是何意,方才护我在他身后也罢了,接下来一战必定生死为注,他为何又要舍命替我?
我伸手拦住道:“多谢柳兄好意,只是,送庄教主与师妹团聚,最好还是由我亲自来。庄教主你说,”我抬眼对着庄汀鹤狠狠一笑,“对不对啊?”
我早知庄汀鹤听了这话,定会暴怒,果然,他脖颈青筋爆凸,抬手便出了剑。我也再不迟疑,按鞘出剑,瞬间与庄汀鹤斗在一起。
终遇仇敌,我竟破天荒地冷静非常,虽知庄汀鹤这些年武功也定不会差,却无丝毫慌乱,竟将生死置之度外,招招虚化入境、凌厉狠辣。
可庄汀鹤与妖女情深,当年亲见自己师妹死在我手里,不得善终,又怎不恨我入骨。只见他招招要害,步步生风,较水月轩那晚更甚,誓要取我性命。
庄汀鹤武功果然不凡,场下诸人也都看得出,他比过去在七杀教时更加厉害了。数招之后,方见对手真招,他全力以赴,使出了一套绵密无间的剑法,剑气霎时拢住我各大要穴,看得出此招必定极其消耗内力,但同样地,其威力也极其骇人。
见招拆招,我见此招绝不可硬碰,便虚晃身形,使一招“流霜飞霰”,一边闪避一边以剑切他锋缘,限他路数。一时间,两剑交锋,发出一长声清脆的亢鸣,细细听来,便知这其中实是包含了无数紧密的相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