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陡然失落了下去,才意识到自己竟躺成了废人一般,继而又生怕落下病根,要终生承受病痛。
猫儿连连安抚,说慢慢地我就可以行动自如了。我想起之前他说的那些话,看着他内疚担心的样子,心中不忍,便正色道:“我这次捡了命回来,都是你的功劳,我还未谢你救命之恩呢。”
他转了脸色,咧着嘴笑道:“只要你醒了就好,师父叫我救你,我却去的迟了,为你治伤更是没我半点功劳。再说、我本是你同门师兄,你何须与我客气。”
我喝了些茶,猫儿端起桌上一套新茶具给我瞧,道:“今日下山抓药,看到这一套玩意儿,想着你该喜欢,买了来放在你这里,以后你用来泡茶喝。”
我正与猫儿把玩着杯盏,师父到了。
依然道骨仙风、神采非凡,我才第二次见师父,可与他的情分早已在他为我疗伤时无形加深了,多少次我在混沌中听得师父咳嗽不止、努力调息,不知为救我,他耗费了多少心力和修为。
热泪盈眶,我慌忙起身叩拜,却挣扎得凌乱。师父托着我的手臂,叫我不要起身:“如今虽醒了,可还需调养才可恢复,你天性洒脱,怎么如今却据于俗礼了?”说着便把起我的脉来。
“师父救回逸逍一命,此等大恩,怎能不拜!”
师父搁下我的手,面上露出欣慰之色,道:“你有内伤在先,应是进修罗狱之前的事。而后在里面受了不少外伤,又未经处理,挨过多日,已是奇迹了。”我正惊奇师父是如何一把脉便知我伤在何时,师父又叫过猫儿来道:“逸逍练功可比你勤奋多了,若无她之前修蓄的内功底子在,这一番她是挺不过来的。”
我忽一时记起,忙道:“师父所传内功很是奇妙,被害那夜我的确受了庄汀鹤那师妹一掌,初时疼痛难耐,但每次依照师父的心法吐纳一番后,总会觉得好些。后来我大部分时候都会练,在那里囚着实在难熬……只能练功来消磨时间。”
师父点了点头,道:“若照旭川所言,那日他与庄汀鹤相斗,逸逍你以壶盖投掷,替他们打落了暗器,实是千钧一发,准确无比。不知你何时学会用暗器的?”
“我当时的确是什么都没想,出手便打了。”想到这里,不禁流下泪来,哽咽道:“师父,你们不知那修罗狱有多残酷……每隔一阵子,到处都会发出短箭、随时、随时都会丢了性命……我身上的伤,大多、是这么来的。后来、后来我没法子、便捡着地下的短箭去截射来的,里面太黑又看不到,我只能靠听辨风声,后来便可多少打下些暗器了。”说着心下不免又浮现当时的恐怖,再也忍不住,便嚎啕着一股脑都倾吐了出来:“那修罗狱中原死了很多人,都成了白骨,我害怕得不行,但没办法。为了不被暗器所伤,我只得捡了人骨来格挡……那绝不是人待的地方,师父,我没有东西吃,只能捉了那里的老鼠来,我差点……”
我哭了良久,仿佛可以哭尽心头挥之不去的恐惧。师父和猫儿神色震惊,也知我受尽了非人的虐待,便容我尽情哭诉。
我擦了眼泪,“这些都过去了,所幸现在我活着。可、可他们竟杀尽了我满门啊!”我抓着师父的袖子,又忍不住哭得撕心裂肺:“师父、我从小无父无母,一直同他们一起,那是我的家人啊,庄汀鹤把他们杀光了……我亲眼看到的,那天、那么多血,我却无能为力!
猫儿告诉我他已经将师父师娘他们收殓安葬了,叫我莫要再想那些伤心的事,可我又怎能忍住不想?师父见我情绪接连大起大落,不利于养伤,无奈只得点了我的穴道,叫人喂了我安神汤。
……
如此,我又在这竹斋将养了几日。渐渐地我才发现这是一处楼阁,我十分喜欢这里,师父便将它名作“逸逍阁”,安排我一直住下去。
后面的日子,我虽依师父所言每日勤修内功以助内伤痊愈,心绪却郁闷难当,常常对猫儿发脾气。
我心知自己不该如此,却不能把持。
那几日腿脚灵便些了,便赶去师父那里,郑重地叩拜了师父。我知道师父不喜欢这些俗礼,拜完特意补充道:“师父,这是谢您救命之恩的,非拜不可,拜过之后逸逍绝不再拘礼了。”
师父唤我起来,又为我把了脉,听说我这些日子心绪消沉、忧郁暴躁,便问我练功时是否有误。我自觉无误,却忽然想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便提起:“师父,之前在七杀教,庄汀鹤给我服了一种药,服过后我的伤曾好了许多,但却中了毒。每逢神志混沌、意识浅薄时便毒发,可奇怪的是自我被救后,再未发过。”
师父听了后与猫儿对望了一眼,猫儿试探道:“那不会正是‘神芝幻形丹’罢。”
师父面有忧色,道:“正是,此毒为天下奇毒,毒侵心神,叫人痛苦不堪,七杀教一向并不轻易用出。逸逍,你之所以没有再毒发,是因为那毒困在修罗狱中才易显效。那修罗狱一直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其实这才是真正原因。”
猫儿想了想,道:“难道逸逍整日心绪不宁与这有关?”
师父道:“多半是因此,如今七杀教已不复存在,庄汀鹤隐匿江湖不知去向,此毒难解。不过,此毒对脏腑筋脉并无大害,可暂且用药压制调和,另外,逸逍你自己也要注意调和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