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一天,天气格外寒冷,明明家里头窗子和门都关的紧紧的,却仍旧感觉有风从看不见的缝隙钻进来。
苏小朗在房间里哆哆嗦嗦的套上一件毛衣,又套上一件毛衣,再穿上外套时,她甚至感觉到整条手臂被勒的发胀,连抬个手,挥个臂都略显吃力。
房间外头传来郑淑桐的声音,“红包拿了吗?”
“拿了拿了。”苏大肃应着,然后敲了敲苏小朗的房门,“小朗,叫的车到了,动作要快点了。”
“噢。”苏小朗应着,匆忙将围巾绕了几圈,随便抓了顶毛线帽就出去了。
他们要去郊区的大舅家吃年夜饭,每年如此。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去世的早,苏小朗从来就没有见过他们。只知道有个大舅,有个大姨,大舅舅住在郊区,因为那里的房子宽敞又便宜,大姨住在市中心,嫁了个有钱土豪。虽说在a市有妈妈的两房亲戚,可是除夕夜在大舅家吃饭却是雷打不动的习惯。
车程要奖金四十分钟,苏小朗一上车便习惯性的睡倒下去,郑淑桐检查了所带东西没有差错后就让司机师傅开车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郑淑桐捉着苏小朗的手,使劲的搓搓揉揉后又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苏小朗歪着脑袋,感觉一只手慢慢回暖,又笑嘻嘻的递了另一只手过去。在她的逻辑看来,她的手冰,因为她还是个小孩子,而爸爸妈妈的手热,因为他们是大人,大人总是要比小孩子厉害些。
坐在前头的苏大肃通过后视镜看了眼闭目休息的女儿,嘴角弯了弯,随后与司机师傅聊了起来。朦朦胧胧中,苏小朗也三三两两的听了些,有说出租司机行业的辛苦,日出坐到日落,腰腿酸疼病痛不断;有说孩子成绩,司机师傅也有个女儿,刚上初中,成绩貌似还不错,司机师傅一谈起女儿来语气就显得特别轻松,感觉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就连车速都不知不觉的提了起来。
晃荡中,苏小朗睡得香甜,她枕在妈妈的腿上,手被妈妈握着,温暖舒适的就好像重新回到了妈妈的肚子里。
片刻,她便被无情的摇醒了。
睡觉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下了车的苏小朗立刻就是一个哆嗦,无情冷酷的现实啊。
“这郊区就是比市里更冷一些哈。”苏大肃呼了口气,双手拎着一大堆东西就往大舅家走去。
大舅家住在八楼,对于没怎么登过高楼又不喜爬山的苏小朗来说,每回来大舅家都是一次对生命的考验。
大舅和舅母都在家,一进门,苏小朗乖巧的问候了两位长辈后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绝对不乱跑乱动,向来如此。
苏大肃这边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捂着兜,探头探脑的道:“小静呢?”小静是她的堂姐,现在在读大学,苏小朗知道,爸爸手捂着那里揣着红包呢。
大舅唉了一声,“小静今年不回来过年。”说着就望向苏大肃放下的东西,一些年货果品,“每次都拿这么多东西来,也不嫌累。”
苏小朗望着大人们笑,大舅有些驼背,但是身形很健壮,此时围着个围裙,看起来有些滑稽。大舅每次都让爸爸不要拿东西不要拿东西,可是爸爸依然一年多过一年的往大舅家里送东西,大舅已经说到嘴皮子都烂了,看来是没啥用。
“怎么?”郑淑桐问。
大舅面上不太好看,“跟男朋友回家过年去了。”
这下子苏大肃和郑淑桐面上也露出了难色,苏小朗也不再笑了。她这个姐姐不太恋家,今年大三,出去读大学以后,只有过年才回家一趟,今年干脆连家也不回,跟着这个传说中的,谁也没见过的男朋友回去过年去了。
在苏小朗印象中,她的这个大舅母是非常凶悍以及强势的,现下居然会让小静姐姐就这么不回家过年了,也是颠覆了苏小朗的认知。
这时候,大舅母恰从厨房里端出了几碗东西,嗔怪的看了一眼大舅父,貌似是在埋怨他什么丢人的事都往外说,是的,在大舅母看来,他们一直算是外人。
大舅母一人递了一碗汤后说道:“别提那倒贴家伙,快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大舅却是一笑,“煮个甜汤需要什么手艺。”
郑淑桐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先尝了这碗甜汤,她一下子认出甜汤里的东西,“这是燕窝呀。”
大舅母一笑,“是呀,前段时间我朋友从外国给我带了一盒,我吃着觉着还不错,就叫他又给我多带了一些,美容养颜的,我现在天天都吃。回去的时候你也带一盒回去试试。”
郑淑桐却连连摆手,“别别,这个很贵吧。”
大舅母大手一挥,“不贵不贵,一两也就百来块钱。”转头对着大舅道:“走的时候记得给淑桐捎上。”
“嫂子,真不用......”
“别啰嗦,来来来,来看看我过年的衣服。”大舅母说着将郑淑桐和苏小朗一把推进了房间,独剩下外边一脸无奈的笑着的大舅和苏大肃。
房间里头,大舅母一把拉开衣橱,里面是各种琳琅满目的衣服和包包,苏小朗不知道,郑淑桐却看得出来,那些衣服包包虽然不是什么奢侈品,却也不是些便宜货。大哥和大嫂是这附近一家工厂的员工,两人都是经理级别,这样的花销也确实与工资待遇对等,说不羡慕,其实是假的。苏小朗想的,却是这么大个衣橱,里头全是舅母的东西,那么大舅的衣物放哪了呢?她四下张望,想不明白......
这时候大舅母从衣橱里掏出一件黑色皮衣外套,围脖上还带着一圈细细的绒毛,看上去特别高大上,而且不落俗气,还挺好看的。
“你知道这件皮衣多少钱吗?”大舅母一边说,一边将外套套上。
不等郑淑桐回答,大舅母又道:“三千多,我都舍不得买,你大哥说好看非要给买。”
“好看吗?”大舅母掩不住脸上的笑容,穿着那件外套转了几圈,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