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闵寒费力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入眼是一片压抑的白色,鼻尖充斥着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在医院。
其实从父母去世起,宋闵寒就讨厌起了这个“救死扶伤”的地方。只有真正经历过生死,亲眼目睹自己的亲人被一群浑身白色的人盖上同样白色的布然后穿过白色的走廊推进白色的太平间以后,人们才会懂得医院的残酷。或者说,残酷的并不是医院,而是那种“自顾自前行”的生命。
宋闵寒皱了皱眉头,目光先是在自己左手上挂着的点滴停了一下,这才越过去看向靠在他床边的睡得并不安稳的人。
不可否认,在看清她的脸之前,他是满怀着期待的。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像是打鼓一样“扑通扑通”地不停跳着,并且顺着他目光的移动有越发急促的趋势。
直到他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苏子。
他早该明白,期待是莫须有的。那个人现在不在他身边,哪怕他哪一天突然死了她也不知道。
宋闵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这样恶毒而偏激地想着。他能感觉到嗓子里的痛感衰退了不少,脑袋依旧是昏沉沉的,可是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又偏过头去看苏子。
透过医院厚重的窗帘他也能感觉到天已经亮了,不管人间蝼蚁般的人们是怎样的挣扎痛苦,太阳光依旧公平地降临。
苏子眼睛紧紧闭着。过了许久,她才悠悠转醒,急忙抬头去看宋闵寒,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了身,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宋闵寒就像后脑勺也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地说道:“你醒啦。”
“是啊。你……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是谁把我送到这儿来的?”
“是云瑶。她把你送到这里来就告诉我你发烧了,我赶过来的时候就让她先回去休息。”
“我这是睡了多久?”
“昨天中午到现在。幸好云瑶去叫你起床,发现你昏睡过去才赶紧送来医院。”
宋闵寒半合着眼睛,心不在焉地听突然话多的苏子讲他被送进医院的过程。别的没有注意,只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数字:38.6。
他昨晚烧到了38.6°。
他的心又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
.
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几年前的某一个夏天,他和宋云瑶还是在父母的庇佑下无忧无虑的雏鸟。在那时宋云瑶参加了戏剧社,每天下课回来就先一本正经地给宋闵寒表演他们新排的话剧。
他还记得那个女孩子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色校服迎着月光站在他的面前,费力地踮着脚尖。她微微侧过头去高高地抬起下颌,乳白色的温柔月光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一层舒适柔和的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