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不许胡言,自去慎刑司领十个板子!”敏溪瞬时落了笑,严厉呵斥。
丝毫不委屈,眼里全然倔强,直直瞪着梁九玏,嘴里依旧不服输:“奴才遵旨,奴才以下犯上,甘愿领罚”。
梁九玏本就惨愧,这还连累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挨了罚,皇上若是知道了,只怕自己领的罚逾倍,上前解围:“皇后娘娘,是奴才的错,是奴才瞒了皇后娘娘,冬雪姑娘是为护着娘娘,娘娘若是罚了冬雪姑娘,奴才甚是过意不去,还望娘娘大人大量,饶了姑娘”。
冬雪不领情的哼了一声,恨恨的瞥开眼,不想看那满嘴谎言的小人。
“再有下次,绝不轻饶”敏溪肃然的斥着冬雪,转而告于梁九玏:“今日权当没见过本宫”。
梁九玏躬着的身子更低了。敏溪侧眼,朱门雕花,琼砖玉宇,霎时晃了晃神,垂了睫,转身离去,只影落寞。
冬雪狠狠的剜了梁九玏一眼,跺了跺脚,赶忙跟上。
梁九玏也委屈啊,想着打个圆场,这下倒好,里外不是人了,谁料想昭妃娘娘来得早,万岁爷正巧得了空,便宣进去了。不过,皇后娘娘贤良大度,万不会计较这些,如此松了口气,应是不会为难于他,只是冬雪姑娘那儿少不得往后挨些白眼,立时苦了脸,虽是个去了势的,可人的七情六欲也没随了去啊。
“皇上,臣妾给您讲的笑话儿可还逗您欢心”瑾昭娇笑着,丹凤眼向上挑,涂了蔻丹的葱白玉指攥着绢帕掩于唇边,风华妩媚。
玄烨笑着摇了摇头:“想不到你也是个乖觉的,平日里还当你极重仪态之人,你如此苦心逗朕笑,朕心甚慰”。
心里似饮了兑了糖水的杨梅冰,“臣妾只愿皇上每天都笑得如此开怀”,如幼时学琴,初次得了先生夸奖那般雀跃,瑾昭目光盈盈,只想望进他的眸中。
瞧着瑾昭飞扬的眼角,含情脉脉,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可脑海里偏就现了那晚她立于大殿门前,回眸一笑,眼如新月,曈若剪水的样子。不怕念起,唯恐觉迟,或是此时的他正值年少桀骜不驯,亦或是并未察觉相思入骨,不若十年之后的除夕之夜怎会在她的棺柩前泣不成声,愧悔不已,料得年年断肠处,明夜月,短松冈。
“梁九玏”玄烨虽是心不在焉,却也不会儿女情长,为帝者,天下为重,遂唤了人进来。
“哎,奴才在”梁九玏闻声跨进了殿门,赶着上前伺候。
玄烨拿起手边的折子,“将朕御茶膳房里的西湖龙井送到翊坤宫”,翻了折子吩咐道,低了头,刚看了两行,才微微抬眼,“你今日辛苦了,朕得了空便去看你”。
阿玛还教了许多话,可皇上已经开口,也不便再留下,只得福了身子:“望皇上保重龙体,切莫太过操劳,臣妾告退”。
天若绸,云如丝,鎏黄屋顶,恢弘大气,朱漆圆柱,彰显皇家贵重,地砖灰璞,一望无际。绕过交泰殿,看着蓝色匾额上坤宁宫三个字,不论如何,自己也是身世最为尊贵的,即使不是大清门进的,却迟早也要住进这宫殿,瑾昭在风中站了一小会儿,带了欲望,离了那望而不得的殿门口。
一连五日,政务缠身,前朝热闹,后宫冷清。文武百官皆猜测,苏克萨哈被鳌拜矫旨所杀,皇上无任何异常,对鳌拜还愈发的纵容了,到底是惧怕还是筹谋。
“皇上,翊坤宫娘娘今儿个着人送了红糖酥,请您尝尝”梁九玏端着方才云荷送来的食盒匣子,一脸讨好的呈与玄烨。
不料玄烨眼都未抬,执着朱笔,批复着奏折,声音辨不出喜怒:“梁九玏,朕是看你过糊涂了,今日是何日,怎的,昭妃赏了你什么,你竟如此帮衬着她”。
“皇上,奴才不敢,奴才怎敢忘了是十五啊,就算是借给奴才几个胆也不敢收别的主子的赏赐啊,奴才只忠心皇上一人,皇上明鉴啊!”真真是冤枉,皇后娘娘让人嘱咐了,昭妃娘娘近日得皇上的欢心,只要皇上心怡,便多让昭妃娘娘伴驾,且皇后娘娘身上不大好,不宜近身伺候。为着这个,冬雪可好几天没理过他了,他心里也苦啊,皇上这会儿怪罪于他,甚觉想哭。
壮着胆子打量了万岁爷的神情,似是有些生气,却也不敢多嘴,弄巧成拙少不了一顿板子,皮开肉绽的滋味儿再不想尝试。
见玄烨手边的折子渐少,梁九玏撤了茶盏,入了后殿,换了新茶,刚呈于万岁爷手边儿,“你方才为何劝朕去翊坤宫,可是皇祖母交代”,玄烨思量一番,有些奇怪,梁九玏不是这般不懂规矩之人,怎会故意提醒。
梁九玏手一抖,怎么还把太皇太后给抬出来了,要是惊动了太皇太后还了得!猛的跪下,磕头认错:“皇上,奴才错了,日后再不多嘴了,是皇后娘娘嘱咐奴才,昭妃娘娘招人喜欢,若是瞅着机会,便让奴才为昭妃娘娘说句话”。
“皇后?”玄烨更是不解,这云里雾里的说的是什么,怎的还与皇后有关。
“回皇上的话,是前几日皇后娘娘来乾清宫,应是想给皇上送吃食,可凑巧了,昭妃娘娘在殿内,皇后娘娘只吩咐奴才不要告诉皇上娘娘来过,便带着冬雪姑娘回了宫,想来皇后娘娘是那时觉着昭妃娘娘得皇上欢心,这才想让昭妃娘娘多伴驾,且皇后娘娘昨日身上不大好,才差人来嘱咐奴才”梁九玏冒着汗,禀了实情。
“混账东西,为何此时才报,太医怎的也没报于朕,你们真是反了,待朕看了皇后,你自去领十个板子”玄烨摔了朱笔,立时起身,朝服未换,直往坤宁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