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端来铜盆,东娘在满是玫瑰花瓣的水中沾了沾手,随意的说道:“你都能看出来,那么苏太傅看不出?”
庆云听东娘这么说,陷入了沉思,小人一本正经的思考了一下,提出了疑惑:“父皇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母皇既然用了苏太傅,为何还要打压?”
东娘在温水里泡着,笑着道:“那是你不知,苏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他们在朝之际,十分的有权势,就如同方元照背后的方家。百虫死而不僵,何况是一个大家族。我用他,却不想他在恢复昔日苏家的势力,那么就要让他知道,他所能依附的不是家族,而是朕,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你。”
庆云望着东娘,他隐隐明白,对方言语之中的意思。
东娘擦干净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你不用着急知道这些,你还小,朕与你父皇,能为你承担许多。你只需要,不急不缓的成长就好了。”
他感受着母亲指尖的温度,第一次,察觉到政治上的敏感。
其实,也不算是第一次。
在他七岁那年,去找景云玩,便曾遇见程夫人进宫,探望景云。
那个时候,他的身份是宠妾之子,景云是皇后之子,还是嫡长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对方都比自己更何时立为太子。
可太子是他。
程夫人在跟景云不停的说着,他的尊贵,还该争取的东西,不停的灌输着。
庆云就在门口偷看,那个时候的他,对于太子的位置,并没有太多的概念,第一次知道,这个位置,是值得争抢的。
也许,景云会和自己争抢,因为程夫人从始至终都在表达着这个意思。
后来程夫人走了,景云找到躲在门口的他,笑着跟他说:“不要说出去,不然父皇会生气。”
庆云瞧着自家兄长,好奇的问:“你想当太子么?”
“我是那池子之中的金麟,却没有一遇风云变成龙的机遇。”景云说这话的时候,也稍稍有些迷茫,显然还不能完全的理解这句话。
庆云捏着衣角,瞧着比自己高很多的哥哥,努力仰起头,在垂眸斜睨道:“谁说的?”
“父皇。”
两个人都沉默了。
父皇是不会有错的,这种认知在两个孩子的心中,是非常确定的。
虽然他们可能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如今的庆云在回想起来,有些明了,也不由得感叹,这一岁没白长。
东娘瞧着他摇头晃脑,一脸的少年老成,掩嘴一笑,慢悠悠的喝茶,由着他胡思乱想。
多思多虑,总不见的是一件坏事。
两人对坐了一会儿,小人便离开了。
庆云在恢复了课程之后,时间明显就少了许多。
太子的课程本身是十分紧凑的。
寅时,约莫着三点至六点的时候,便要在东宫内,等候苏太傅的到来,他本人精神之后,便温习读书。
卯时,苏寒笙抵达,开始讲课,庆云悟性甚好,能举一反三,没少被苏寒笙夸奖,而一边,记录着太子起居录的史官,一一记下。
这种没有丝毫私生活的生活,庆云已经习惯,只是当作看不见便罢了,但小人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会被记下来的,晚上的时候,东娘也会翻看,所以做的很正,严厉的要求自己。
苏寒笙讲课很有意思,更像是一种故事,而今日将的是石碏大义灭亲。
卫庄公的妻子,是齐国公主庄姜王后。庄姜虽然漂亮却没有生孩子,这便是事情的开始。
卫国乃是小国,政治联姻不断,陈国厉妫嫁了过来,虽然生育一子,但早死。倒是其陪嫁来的庶妹戴妫,生育长子,但生育不久便病逝了,因庄姜无子,便把这孩子养在膝下,也就是后来的卫桓公。
很多时候,要求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便是怕下一任继承不定,导致君臣心思不一。卫国的事情,便是一个例子。
卫桓公虽然是长子,但最受宠爱的是宠妾所生的公子州吁,州吁喜欢军器,庄公便纵容。石碏觉得不妥,便规劝庄公:骄傲、奢侈、逸乐,是邪路的开始,您若是喜欢公子州吁,便应该从道义上制止,而不是纵容。毕竟之所以存在恶习,是因为过于的宠爱所导致的。您若是想要立州吁做太子,那就请早日安定下来,不然定会有霍乱发生。
苏寒笙讲到这里的时候,反问听的认真的庆云:“太子觉得,为何会有霍乱发生?”
庆云仔细的思索了一下,说道:“受宠而不骄傲,骄傲而能安于地位下降,地位下降而不怨恨,怨恨而能克制的人,是少见的。”
低贱的妨害尊贵的,年少的驾凌年长的,疏远的离间亲近的,新的离间旧的,弱小的欺侮强大的,淫欲的破坏道义的,这就是六种反常现象,迟早会引来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