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细棉布若不是产量难得，早已被划入朝廷贡品。其间商机不用我多说，相信大人心中有数。”赵彩央也慢慢刮着茶盖，眉眼弯弯看向呆愣的柳无晨，“波斯气候不如南地湿润，若是我和几位长年熟工师傅所料不差，在湿润南地制这细棉布，会比波斯本地更见成效。”

她示意柳无晨往后面的图文解说看，“这些织布工序，以及工具改进不过是我和几位师傅的拙见。此次拜访匆忙，柳大人既然能揽下小吃街的大小人事，不如再分一批市署治下工署，好好研究这细棉布如何织法。”

布匹可代替粮面纳税。

且不说盈利，只说能解决多少劳力问题就叫人心神一震。

柳无晨再无法掩饰震惊诧异，捏着图纸的指节有些用力，半晌才点头道，“长史夫人大义。这事你既然肯交给市署来做，我自当尽力。不知……可还有其他条件。”

过程并成果不能少胡商阿巴甘的干股。

将来事成，至少分她一成利。

没有政府做靠山，这种工业大改进她吃不住，赵彩央提出的要求诚心实在。

柳无晨果然无有不应。

文书搞定，细棉布的难题丢给专业人士。

赵彩央甩手掌柜做得十分开心，捧着肚子笑呵呵告辞。

市署花厅重新恢复安静。

柳无晨独坐半晌，招手喊来心腹小厮，淡声道，“去。回府里说一声，那件事……我应了。”

福宁上官家不是小门小户，张妈妈并非无知仆妇。

她摇着团扇替赵彩央打风，犹豫道，“事情虽然成了，但今天这般会见……那柳大人会不会对夫人有所怨忿？”

是怕她态度怠慢强硬，惹柳无晨不快，将来再出幺蛾子为难她。

赵彩央安抚一笑，肯定的摇摇头，“妈妈别担心。高得力有句话其实没说错，柳无晨作为市署长官，处事倒算公正。”

拜会地点定在市署，已让她心中底气涨至八成。

其间态度不过是她在试探柳无晨。

高得力说的话没错，当初苏凤九对柳无晨的第一印象也没说错柳无晨的行事做派确实有点当年二皇子的风采。

不是个心怀大恶的人。

何况在商言商，柳无晨不以兼任的府衙司兵参军事身份见她，而是定在市署以市署长官身份见她已能说明问题。

钱货两讫白纸黑字的事，除非柳无晨不想作好官，否则不会自断财路。

有市署主掌，她一点不心疼送出去的四成干股，小吃街是将来她留给孩子们的聘资、嫁妆，她就不信等她娃长大成人，这小吃街还火不起来！

就放着潜力股慢慢增值吧。

见张妈妈放下心不再多话，赵彩央反而托着下巴所有所思。

高得力也说过柳氏近年和三大望族渐渐疏远，这话总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莫名有些不安。

赵彩央敲了敲车厢壁，“去四桥胡同。”

许久没来，占了半条胡同的阿巴甘似乎又扩建了一点。

描着金线的重叠飞檐反射日光，金灿灿闪瞎人眼。

看着土豪气更盛的安宅，赵彩央嘴角抽了抽，待看到大步而来的阿巴干满身华灿装扮，果断抬袖护眼，呵呵道，“突然造访，劳阿巴干跑一趟了。”

“不敢当，不敢当！”阿巴干爽朗大笑，撸着大胡子，请赵彩央落座，“夫人这趟市署之行必是大胜而归了？我可就等着准信，知道您过来，我从铺子过来前已交待手下去办契书上的事！还有那个织布机的事，人手我已经安排好，就等工署来要人使！”

波斯吃食不同关内，各式调料更是特色之一，卢掌柜负责在关内雇各地名吃厨子，阿巴甘则负责聘异族厨子，阿巴甘自家贩卖的特色调料和各式香料，这下可就落定一条稳定高量的销路了。

而细棉布能高产，不异于一座金山架在安宅上空，只等它砸下来。

赵彩央笑得意味深长，“阿巴干倒是对我有信心。”

交好近两年，如今正式攀上长史府的关系做成大生意，阿巴干是一百个舒心，哈哈笑道，“别人不信，夫人我是肯定信的。”

适应了阿巴干的暴发户金光后，赵彩央顿觉她要提的事毫无压力，再听这口气，她果断决定人尽其用，阿巴甘自带金库，不用白不用，舍阿巴甘其谁！

她笑眯眯的凑近阿巴干，神秘道，“阿巴干既然如此信我，我给阿巴干介绍条财路。事成必赚，事不成也不会亏。”

无商不奸，就没听过有这等保本不陪的零风险生意。

阿巴干笑容不变心思微转，到底还是附耳过去。

听赵彩央低声说罢，阿巴干脸色大亮，习惯性的就想去拍赵彩央的肩，“您！您这幅玲珑心肠叫人甘拜下风！能得您这句提点，将来必定加倍回报！”

可惜他大掌还没拍下，门外窜进两道身影旺旺狂吠扑向阿巴干，刘涯闪身护住赵彩央。

阿巴干华灿衣裳险些被旺旺撕成碎布条。

赵彩央扶着肚子呵呵干笑，不忍看门边泪流满面提着破衣摆相送的阿巴干，心怀愧疚的默默滚进车厢。

等回到长史府已是斜阳西沉。

安享堂一阵哈哈大笑，易生爹让王妈妈给旺旺加餐，又要赏刘涯，“好，好！都是好样的！一心记着护住你和孩子就是忠心尽职！都该赏！这下你要再出门，娘是真放心了。”

齐氏抹去笑出的泪花，还算有点良心的补道，“阿巴干也是无心之灾。回头给他送几匹好料子过去。”

人就不缺好料子，比起物质，大概精神创伤比较严重。

赵彩央默默为阿巴干点蜡。

回到雅源阁不由忧心，小宝宝还没出世呢，瞧易生爹等人几乎六亲不认的回护样，将来会不会养出个熊孩子？

只可惜今天用脑过度，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赵彩央已然睡死。

次日高得力送来消息，柳无晨已派市署官吏实地勘察，合作姿态十分积极向上。

赵彩央彻底放心将居中事宜交给高得力全权跟进。

她去安享堂找易生爹，商量齐氏回青灵村的事，“如今有市署插手，小吃街忙起来是早晚的事。娘替我跟刘伯伯说一声，若是刘家有人愿意来小吃街做事，或是刘伯伯有人推荐，尽管着手办起来。青灵村、南村、刘家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