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放晴,白雪消融。
严冬的寒意也似乎被扫去了几分,就连那弥散在空气里肃杀的意味都似乎减弱。
之后的日子,双方在仪城周围时有交战,只是除了各自有伤亡,倒也并未有一方取得特别大的胜利。
然而那染在冬日的白雪中,殷红的血痕却只有日渐加深,再恢复不得。
月末时的一战中,墨澜险招频出,宸枫也亲自带兵深入腹地,接应的军队到来及时,虽是一番苦战,却也倒底是成功收复了先前丢失的两座城。
齐只是楚两国的军队显然貌合神离,尤其是那浅瑜似攻非攻的态度,愈是使得军心不稳。
这一仗断断续续的几乎接连打了三日,才让齐楚两国的军队退到了湛潋关之外。
宸枫不愿再继续追击造成损伤,便下令就地驻扎休息。
在接到了前线传来的消息时,云倾终于送了口气。只是却在通信兵退出营帐的时候,她惊慌的发现墨澜以袖掩面,呕出了一大口腥红的血。
她慌忙取出随身带的药让他服下,诊脉时才发现他的脉象虚浮的可怕。
他只是淡笑,摘下她正要触向他额头的手,对她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但云倾根本不信,坚持一摸,才发现他身上烫的骇人。
原来这几日,他只是一直假装着自己没事,才不眠不休的为宸枫谋划这一仗,而她也因为太过担心宸枫,并未在意到他的身体。
她心疼的蹙眉,坚持让他躺下休息,也让通信兵往前线通知宸枫,后续的军队就暂且就地驻扎,晚些再前往会和。
入夜,月色清冷如水。
浅瑜掀了帘幕,从军帐中出来,迎面的冷风让她紧了紧肩头的雪狐斗篷。
正唤了爱驹准备离开,却忽听了身后传来一个听似温和的嗓音。
“浅浅。”
她并未回头,只是抬手轻轻的抚了抚爱驹脖间的毛,回应,“大哥这么晚,怎么还没有休息?”“你呢?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凌骐明知故问,笑意中带了几分了然的思量。
显然,他很清楚她这是要去见什么人。
“难以入眠,所以想出去散散心。”浅瑜也并不介意被他撞见。
凌骐含着笑意,走向了她,伸手想触往她的发,“怎么了,是因为输了仗,所以心中难受?”
浅瑜却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触碰,就在转瞬间便不着声色的侧了身,避开了他的触碰。
“其实,这不能全怪你。”凌骐知道她的闪躲,便只是淡笑着收回了手,依然嗓音柔和,“是那璃国的摄政王诡计多端,棋走险招。”
“多谢大哥关心。”浅瑜拽了缰绳,便翻身上了马背。
凌骐微微仰面看她,清秀明晰的小脸,清冷的没有表情。
片刻,他亦敛去了面上的笑意。
尽管幽静的黑眸深邃,但毕竟他身上鸦色的衣袍温雅,依旧让那一闪而过的戾气荡然无存。
“浅浅。”在她要离开时,他开口唤住了她。
浅瑜扯起缰绳,静静的听着。
“这次的事,爹很生气。虽然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
只是显然,他给的台阶她根本不愿去踩下。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身下的爱驹便跑动了起来,直直离开了军营。
而寂静的月光下,唯那一身鸦色外袍的人,在看着她的背影离去。距离军队驻扎的地方不远,便是湛潋关。这湛潋关地势险要,而瑶水河穿过其间,如一条清亮的缎带,交织缠绕。
河畔,月色倒影,似有若无的勾勒着那一抹茜素红的人影。浅瑜骑着爱驹到来,在看到了那抹茜素红的人影时,她一扫眼底森冷的抵触,显出了些许柔和。
“丞相。”她依然习惯这么叫他。
墨清懒懒的倚在一棵凋零的桃花树下,残缺不全的枯叶纷纷飘落,竟也让他映着这一头白发,添了几分难以描摹的柔美。
浅瑜看到,他的手中正缠着几根蒲草,在编织着什么。
她便没有打扰他,而是静静的到了他的身边,坐在了一旁的玄武岩上,看着他编织手中的东西。
藤条在他纤长白净的指间缠缠绕绕,很快,便成了形。
只是他的手却也突然的停了下来,而那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像是在打量着手中的这件成品。
浅瑜这才借着月光看清,原来他编的,正是一只蝴蝶。
她尚未说话,却见他竟突然勾了勾唇角,而后便一抬手,似乎就要将那蝴蝶丢入到瑶水河。
“丞相,”她忍不住开口唤他。
墨清停了手,凤眸微微一扬,看着她。
“为何,要丢掉这成形的蝴蝶呢?”
明晰的眸子里飘过了一抹淡淡的玩味,而后他收回手,递向了她,“你若喜欢,我赠你便是。”
浅瑜顿了顿,也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他,便伸手去接过。
掌心里的蝴蝶虽是蒲草编织,却也栩栩如生,精致非常。
她端详了一阵,抬起头来,便看见墨清正靠着树干,眯着狭长的凤眸,望着瑶水河,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