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眸子,她无声无息的一叹。
“其实我坚持跟来,早便知道不可成为他的拖累。可惜事到临头,依然还是心神不宁。”
“这一点姑娘大可放心,”竺桢淡淡一笑,反显笃定。
“姑娘是个聪明人,可毕竟身在其中,其实微臣看起出来,将军已为姑娘而变,再不像当日会偶尔的冲动。”
云倾微微扬起柳眉,讶异的望向他。
他语声清淡,“如今将军已非孤身一人,微臣看起出来将军对姑娘的万般挂念,所以,微臣相信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将军也必会回到姑娘身边,不会让姑娘一直担惊受怕的。”一时间,他的话让心情莫名的复杂。
云倾微微交握起了纤细白皙的小手,“但愿如此吧。”仪城北,断阳坡。
双方交战在雪夜里,留下的只有一片无声无息的尘土,埋没在染着鲜血的白色。
战场方圆几里都没有声响,唯独那尚未熄灭的火光在发出哔啵的声音。
风吹过,卷起泛着腥味的雪花。
冰冷的尸首和马匹的残骸静静的在这片荒原上,被雪花无声无息的覆盖。
战车,断剑,还有那残破的军盔。
忽有一骑雪白色的骏马踏腥红白雪而来,而马背上的人,裹着厚重的貂绒斗篷,一身水蓝色的衣裙,随风轻轻飘舞。
她眯起眸子,冷眼的旁观着这战争过后的场面。
昨夜一战,她未曾出现,便由得那自大的骠骑将军带着大军前来迎战,果不其然落入的是对面的陷阱,虽得以撤退及时,但倒底也可以算是溃不成军。
静静的勒马,立在一团尚且燃烧的火焰旁。
残破的兵甲亦在火光的照映下,泛着森寒的光泽。
忽有一抹明艳的色彩吸引了她的视线。她并未下马,只是伸手摘下腰间的九节鞭,轻轻一甩,便将那物从一具尸体上勾到了眼前。
细看,原来只是一枚绣着红线的平安符。
她冷冷一笑,纵然是虔诚的求得佛禅的庇佑又如何,这战争一事,谁又能逃脱得了?
抬手丢下了平安符,她收起九节鞭,而后拢紧了肩头的斗篷。
雪花轻柔的飘落下来,无声无息的落在她斗篷的帽子上,并未让她觉得太过寒冷。
身后,再度响起马蹄,由远而近。
来的人正是大公子凌骐最得力的手下。
“三小姐。”那人到了她的身后,抱拳行礼。
浅瑜并未回头,只是依然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画面。那在烟雾里渐渐朦胧的血腥。
“大公子要属下请三小姐一见,”身后的人继续开口,“还有一句话,让属下带来。”
“骠骑将军的项上人头,只等三小姐回去摘下。”
浅瑜忽的笑了,明晰的眉眼竟一时透出了一分似有若无又难以捉摸的媚态。
“回去告诉大哥,想回去的时候,我自会回去。”她伸手扯了缰绳,“至于这摘人头的事,我也着实没有什么兴趣。”
说罢,她轻轻一夹马腹,身下的爱驹便跑动了起来。
“三小姐!”那人脱口唤她。却知道她的脾气,不敢再追。
雪,一时越下越大。
军营。
宸枫在确认了受伤的士兵都已安顿妥当之后,又与当地将领做了交接。
见了是大将军亲自到来,兵士们也总算是士气大振。
军营中央的白色军帐,莹莹烛光正映在白色的帘幕上,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影。
宸枫忙了一夜,终于有时间能和墨澜见上面。
天色已亮,但雪依然未停,也就让这天空显出了少许阴沉。
掀起帘幕,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正坐在桌案前,提笔写着什么的男人。
只是一眼,他却也已发现了短短时日,他分明已如同桌上残破的油灯,只剩下的是他明晰幽静的眸子尚能让他看起来好些。
宸枫忍不住敛眉,“为什么不休息?”
墨澜已轻轻搁下了笔,披在肩上雪白色的狐裘也映着残破烛光,让他的肤色显得愈发苍白。
他微微一笑,“你果然还是亲自来了。”
“我当然要来,你都不要命的跑来了,我怎么可能退缩?”宸枫反手放下帘子,走了进来。
“云儿呢?”掩上手中图纸,他问道。
“我将她托付给岐州知府竺桢照顾,晚些等这里军队整好,我再去接她。”宸枫简而言之。
“嗯。”墨澜微微颔首,“只要她安全就好。”
宸枫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蹙眉,“那你呢?”
“我?”
“你明知道你这一冲动,会有无数的人为你担心,还有桃夭……你考虑过她么?”宸枫的语气缓和了些。
那双幽静的蓝眸在想起了桃夭的时候,闪过了一抹柔软的情绪。
却也只是片刻,他微微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