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整个宫殿陷入在一片悄无声息的安静之中。
偶有值夜的宫人提着宫灯走过,散落下些许的光亮在脚边的青石宫道上,映着人影,有些残破也透着别样的氛围。
瑾岚殿周围尤显安静,自从墨澜受伤以来,云倾便撤走了周围的人手,只留了几个信任的人在旁伺候,附近的守卫也由他的暗卫接管。
只是他的迟迟未好,还是让这宫中的氛围陷在一片难言的阴兀之中。
守夜的宫女确认王爷安睡,周围也没有危险,就轻轻的挂上了帘子,退到了外间休息。屋里生着淡淡的草药香味,那是云倾特别调制,带有愈合伤口功效的方子。
一抹白净的人影忽从树影间穿过,而后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回廊上,轻柔的白色面纱被风微微吹起,隐约露出的便是那清秀的面容。
只是那难以深藏的些许疲累和愁绪,深锁在她乌亮的眸子里。
她微微侧身,正无声无息的推开了窗子想要进去时候,身后却忽有风声,跟着便有人落在了她的身后。
来不及慌张,那人的手已轻扣她的肩头,微微用力一拽,她的身子就跟着飞旋上了对面的房顶。
“你怎么回来了?”
熟悉的男声问的干脆,却也一贯的微冷。
琉光阖了阖眼帘,挣开了他的手,并不回答,反是问道,“为何王爷会受伤,你当时去了哪里?”语气带着愠意。
流风顿了顿,“王爷交代我去办事。”
“办事?什么事这么重要?重要到你连自己的责任都忘记了?”琉光追问,“如今斜阳不在,保护王爷就是你要办的最重要的事,不是么?”
流风不答,她却愈发生气,“你明知道公主如今恨着王爷,也清楚这里有多少人觊觎着王爷的地位,想要除之后快,你竟然如此擅离职守!”
风泠泠作响,吹拂着衣衫,也将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吹散。
“流风,若是王爷出了什么事,我绝不饶你。”
院子里,还未入睡的宫女提着宫灯从前院绕了过来,也让屋顶上的两人收了声,不愿惊扰。
直到那宫女回了别院去,流风才又开了口,“我承认,这次是我的过失。”琉光微微握拳,“承认又有什么用,你能让王爷好起来么?你能让这件事变得不存在么?”
“琉光,你冷静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王爷如今危在旦夕,就连云倾姑娘都束手无策,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提及此,她只觉心如刀割,但顿了顿,也总算冷静了些,“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依王爷的身手,旁人怎么可能轻易伤到他?纵然是你不在,而你,又倒底是什么事让你非要急着去办不可,连王爷的安危都顾不得。”
她一再的追问让流风还是不得以开口,“其实,王爷是要我安排那日出游的事。”
“什么?”
“王爷知道公主心情郁结,便想着趁后山桃花林尚未凋谢的时候带公主前往观赏,我确不该离开王爷身边,让王爷陷入危险……”
琉光心口一痛,打断了他的话,“够了,别再说了。”
“琉光……”
“让我……见见王爷好不好?”片刻,她的语气却突然的软了下来,细听竟多了些许的怅然。
“我保证不会打扰王爷休息,也不会惊动任何人。”
转头看去,那木窗已在夜风里微微开启,正能看到那雪白色的床幕映照在微黄的地灯里。
当终于站在了床边,隔着纱幕望着正在熟睡的人时,琉光忽觉心痛,铺天盖地袭来。
她有些微颤的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去触碰他,却在即将触碰到纱帘的瞬间停住。
如今的她之于他,恐怕即便是这千里迢迢的奔波也不能为他分担了任何的苦痛,相反的还要引来他的担忧。
自己,或者还真的像是那个从来都没有长大的小女孩似的,正如当年被他从冰冷的河水中救起。
当年的楚襄王杀害了父王,又对她们姐妹苦苦相逼,赶尽杀绝,若非那一日遇见了他,只怕自己与姐姐,早葬身在那冰冷的季节里,成为枯骨。
这记忆如此鲜明,却不知为何在此刻重现。
琉光顿了顿,收回了手,微微握拳,再将衣袖拢下。
那同样被收回的思绪也成为了一团乱麻,被她在脑海中无尽的缠绕。
她垂眸,近乎依恋而贪恋的看着床榻上熟睡的他,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曾几何时在未曾遇见了云倾姑娘,未曾来到了这璃国的是非之地时,她留在楚国,做调香师也做他的探子,是多么自在自由的生活。
可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