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怔愣,未曾想他竟会冒出这样的一句话。
“大人……何出此言?”
她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白无血色,声音却透着无力,“该向大人说句抱歉的,是奴婢才对。”
是她的不自量力,是她的不会伪装,是她的违背宫规。
“其实当日……也是奴婢的自私,才会如今,让左相大人亦陷入到麻烦里。”
当日慌乱之下的选择,她其实早该毁掉了那懿旨的,却也忘记了,自己身为一个宫婢,又怎能忤逆主子的意。
第一次,荣彦觉得自己哑口。
即便是曾经在面对着别国气势汹汹的使臣时,他都能谈吐自如,风度翩翩,今日却觉,原来语言,真的是如此匮乏的东西。
“小希姑娘……”他开口,“其实此事,本也不是你的错。”
是么……小希却只想苦笑,其实从一开始她就错了,错在不该有这般的妄念,不该动了情。
她摇头,声音却愈发遥远,“宫廷之中,多的便是规矩,奴婢逾越,便是有罪。”
语声渐轻,末了,她不再出声。
片刻,她终还是摇了摇头,而后转身就要离开,“奴婢不再惹大人心烦,稍后自会与王爷言明,还请大人……忘却吧。”
然而他心中一颤,她要他忘却的,究竟是这件事,还是她呢……
思绪万千之间,却已见她下了阶,就这么入了漫天雨雾中。
“小希姑娘。”他一蹙眉,下意识的反应竟是提伞,追去。
她没有回头,雨丝却已打湿了她的衣,她的发,方才盘起的长发落下几缕,湿漉漉的顺在颊侧。
“此事原是因我而起,我怎能……”
“大人,”她却打断了他的话,“奴婢其实……从来都不想大人为难。”
那轻柔的嗓音在雨雾里,竟是如此的不真实。
荣彦忽的抓紧了伞柄。
那日她慌乱的藏起了懿旨,整日活在这个秘密的阴影之下,而从未有人替她分担。
恍然间他竟莫名的有些心口发闷,那时的自己,究竟为何不曾觉察?
而那日莲美人幽静的说着一句“怜取眼前人”,那连她都不忍毁去的一份深情,自己又究竟要这般相负么……
惊错回神,却只见她已离开。
雨丝细细密密,交缠在视线里,如若一张不可触摸的网,将所有的一切都困锁。
雨一直下到了黄昏时分,才渐渐转小。
云倾醒来的时候,映入眼中的正是床顶上,那素白的纱幕。
一时间脑子里袭来的淡淡的疼痛感,让她下意识的轻轻蹙眉,而后她看向周围,屋里没有人,静的只能听见香炉的草药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扶着床沿坐了起来,心口的隐痛,提醒着她去回想起当时的事。
那一瞬,在楚乔的眼里,千万交集却又隐忍深藏的东西,又究竟是什么。
他仿佛有无数的话要对她说,却不知是不是她太累了,着实再也无力去分辨什么,只能听任那黑暗,渐渐吞噬了自己。
心口的疼,在想到了他的时候,愈发的鲜明。
她轻轻抚了那道伤疤的地方,唇边却只淡淡苦笑。
这颗破碎的心即便是师傅用了无数的花泥来疗补,甚至是楚乔那百年一见的天山雪莲,倒底,也终究是治不好了。
很多事,失去了,就再也不会有可能了。
仿佛听到外面传来细微说话的声响,云倾便伸手扯过了一旁挂着的披风,然后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云倾姑娘心脉里的伤,臣等着实无能为力……”
那是他的御医,云倾认得。
“就连那天山雪莲,也治不好么……”
隔着屏风,她看到了楚乔的侧脸,那分明的线条如同刀削一般,透着的神情却是那么的痛惜,难过,以及一些,她所看不清的东西。
像是隔着一层纱雾。
但她却没有忽略,他略沉的嗓音,以及说话时,他突然握拳的双手。
“是,是……”御医战战兢兢,却还是磕了头,“臣等无能,如云倾姑娘这般的伤,恐怕即便是再好的药,都难以再治好……”
“住口!”楚乔蓦的打断了他的话,面色阴兀,“你们这群废物!”
御医的身子更低了,面无血色的等着他发落。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纤细柔软的嗓音却飘了过来,“皇上莫要再责备御医了。”
“云儿?!”楚乔回头,全然没想到她竟会走出来。
他上前,伸手扶住她白色披风下,纤瘦的几乎就要折断的身子。然而一想到方才自己和御医说的话,她恐怕都已听到,楚乔的眸色便忽的染上了一抹近乎恐惧的慌乱。
“云儿……你不要听他们的话,我不会允许你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