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色瓦墙里最深的禁忌,不是背叛,而是从未量力的深情。
他是一人之下的丞相,那么青年才俊,那么温润如玉,在世人的眼里,他都是交口称赞的对象。
尽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他,有着同样不知所谓的深情。
但倒底,以她一介低贱宫婢的身份,又怎堪去让自己的原因,成为了他的污点,他的拖累。
风声冷冷,吹拂起耳畔的发丝,柔柔的抚过脸颊。
小希眯起了眸子,其实这些念头,她早已明了,昨夜曾就决定了要去与王爷说清,却听侍卫说王爷已离了宫。
所以一夜无眠,她却发现这些思绪,只愈发的清晰明了。
握紧伞柄的指尖失血而麻木,她一转身,终还是向着龙泽宫的方向而去。
绕至中宫,见的却是同样打着伞的黎修迎面而来。
“统领大人。”小希停下来行礼,面容安静,让人探知不得分毫。
黎修一拢肩上深墨色的披风,向她回礼,“小希姑娘。”
他虽猜不透也看不见她此时眼中的心事,但多半也能知晓些许,顿了顿,他只开口,“倘若姑娘是要找王爷,便不必去了。”
小希讶异,微微扬眉,抬起眼帘。
“是因为刑部查到了和大将军有关的消息,所以王爷尚在刑部,并不在宫里。”
王爷他……不在么。
不知为何突然的竟是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不再那么沉沉的压住,让她得以了喘息的机会。
她不动声色的低低舒了口气,“是么……”
“其实这些日子,王爷一直在追查大将军的事,所以……”
黎修的话还未说完,忽听一个有些急切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回头,正是一个禁卫军到了身前。
“统领大人,方才操练场里不知发生什么事,有个孩子受了伤,副将让属下前来通报大人。”
孩子?
小希心头突然一跳,脱口,“是小武。”
这宫里的禁卫军都是从部队里挑选的精锐,除了小武,还哪里会有别的小孩子?
果然那个通报的人应声,“是。”
小希不由有些担心起来,便也顾不上其他,就随着黎修一同去了操练场。
彼时在倾薰宫。
木窗半开,雨丝从屋檐上斜斜的扫落下来,落在窗沿上的时候,便也少去了几分的清冷,更添了些柔和的意味。
尚薇正在桌案前抄写佛经,仿佛想要用这皇祖母留下的经文,也能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那个似真若假的梦依然让她胆战心惊。
她不知道,那究竟是曾经丢失的记忆里真实的过往,还是只是混乱的梦境里,一个更加无比混乱的魔魇。
疼痛,如若五脏六腑破裂成碎片,慢慢剥离。
而那丢失的东西倒底是什么,那一边流逝而去又一边让她痛不欲生的执念,那绝望到再也不能完整的碎屑。
她疼,却不知为何而疼。
意识突然回转,却发现不知何时突然的一个走神,笔尖上的小小墨点,又已在白色的纸张上渲染,毁掉了已抄写一半的经文。
倒底,这佛经,也无法让她的心安定下来了。
愣了愣,尚薇也不再试着继续抄写,搁下笔,而后起了身来,走到了窗前。
雨声淅淅沥沥的,好像七弦琴的奏乐,悠扬悦耳。
但不知为何,在这雨雾里,她好像就总能感觉到一种无助,透着近乎于绝望的撕裂感。
璃国的风雨,不都该是她最熟悉的东西么,怎么居然,这些东西,却也都成了记忆里,那醒目的标记。
该忘掉的,就不要再想起。
话虽如此也听了无数遍,告诫了自己无数遍。但总隐隐的觉得,倘若就这样遗忘,好像真的好可惜。
而好像随着那记忆一并失去的,是痛彻心扉却也甘之如饴的深情。透彻肌髓,难以剥离。
风吹动了窗前的那支艳黄的决明花,生机依然鲜明,如若不会凋谢。
她低下眸子,指尖轻抚那花瓣,微颤之中似有些许的香甜。
恍惚中她想起了那日阳光之下的景象,她牵着尚俊的小手在决明花丛里穿行,而一旁的亭子里,皇祖母正慈祥的笑着,看着他们。
皇祖母……
没由来的竟是的汹涌了悲戚,却不知从何而起。
尚薇沉在思绪里,甚至未曾听见外间的门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进来的人,是一身淡青色宫裙的小婉,耳鬓的发丝梳着小巧的髻,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的玲珑可人。
而那双眼瞳很明亮,也很干净,让人分毫不会对她起了疑心。
见尚薇站在窗前,她便握了握掌心的东西,而后悄然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