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瑜微微抿起了双唇，片刻，听着他在耳畔低低的呼吸，终也只是阖上了眼帘。

其实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她也知道的，不是么……只是为何这突然而来的欲言又止，却反而好像成为了心口的一根芒刺。

还是因为她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习惯了他的不回应和不在意，也从未想过，其实自己的心，也早是伤痕累累。

夜，静的悄无声息。

将军府后院，一抹玄色的人影正背手站在院前的阶上，沐着皎白的月光，眉眼之间，仿佛含着无数的思量。

身后厢房的门合着，敏儿正在替云倾换下因为有些发烧而汗湿的衣，他也就到了外面来候着。

月光皎皎，纯净的仿佛能照出这世间一切的丑恶。

恍然间，楚乔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恶魔，非但不能再见到阳光，甚至即便是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都已足够让他身上的罪孽无处可藏。

视线扬起，落入到无边无际的夜空中，星空璀璨。

那一刻他仿佛突然回到了当年，第一次遇见了云倾的时候。

大殿里的他怀里搂着醉月搂最美的美人，面前是笙歌燕舞的舞姬们翩然起舞，华服微乱，长发未束落与肩头，手中金铸的酒杯里是最上乘的琼酿。他本以为这世上再无什么东西可以打动他的心，正如已经习惯了身边这楚襄王为他安排的一切，就连这怀里如花似玉的美人也一样，都只是用来监视他的工具罢了。

他嘲弄的一笑，正要饮下手中的酒，却忽听到了侍卫来报，说襄王的二公子求见。

然而他从未想到，当那一抹杜若蓝的颀长身影跟着墨澜走入大殿的时候，他觉得整颗心突然开始跃动起来。

她是那么美，那么脱尘，仿佛这世上所有的尘埃都染不得她半点，而她举手投足又透着那些许的清冷漠然，却仍让人心驰神往。

虽然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她璀璨若星辰的眸子，看不清她的面容，虽然他已经提前知道了她的身份是那么的敏感和危险，但只是初见一眼，他便沦陷，那么义无反顾。

……

思绪突然被身后开门的声音打断，楚乔回头，正看到是敏儿悄然退了出来，见了他，敏儿也是慌忙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楚乔一摆手，“她怎么样？”

“回皇上的话，姑娘已经好些了，睡的也安稳的多，看来是雪莲起了效……”

里屋，雪白色的纱帘遮盖着床榻上女子的面容，楚乔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怕惊扰了她休息，只是悄无声息的到了她的身旁。

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他伸手，轻轻的覆上了她因发烧而微热的小手，握于掌心的时候，他几乎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像是悬吊起来的。

云儿……他无声的唤她，另一只手已轻轻的抚上了她的侧脸。

云儿，你可知道，其实我，真的好坏好坏……我为了留住你，我不惜一切的代价，甚至让你这样的痛苦，这样的难过……

我其实明知你的心里装的都是别人，可要我放弃你，我真的，做不到……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又为何会这样……

睡梦之中的云倾显然并未觉察到此时楚乔的情绪，疼痛已不再剜骨，她也就终于能睡的平静了些。

然而梦境里，她终究也是不得安稳的。

“……宸枫……”她低低的唤着，下意识攥紧了楚乔的手，“……宸枫……”

楚乔心痛的一蹙眉，片刻，伸手扶起了她纤瘦的身子，用自己的手臂揽紧了她。

感觉到她越发纤瘦的身子，他几乎害怕自己一用力，她就会支离破碎。

“云儿……”他亲吻她的发，却第一次觉得自己近乎无力到绝望。

倒底怎样，倒底怎样才能疗补好她心里的伤，倒底怎样才能不要让她痛苦，哪怕这些痛苦让他来承担，都无所谓。

一抹泪光悄无声息的从云倾的眼角落了下来，滑落过了她的面颊。

然而这一场注定了要两败俱伤的情感之仗，又究竟谁会成为了解铃人。

前院，一辆雪白的马车在门前停了下来，敏儿红着双眼迎了出来，看到了掀开帘子出来的人，赶忙行礼，“王爷。”

墨澜幽深如海的眸子沉静的看不到半分的情绪，看到了敏儿慌乱的模样，他也依然沉稳，“怎么？”

“回王爷，云倾姑娘犯了心疾，皇上已经带了御医来替姑娘诊过，也让姑娘服了雪莲，但姑娘她……她还是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