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泽宫。
方才让奶娘带了尚俊回宿星殿休息没有多久,看着外面庭院里的阳光甚好,墨澜也就轻轻的扣下了手中的书册,然后从窗边的软座上起了身来。
推门,迎面的正是那多日不见的阳光,微微显得有些晃眼,一时之间,也让他那双幽深如海的眸子下意识的眯了眯。
守在门前的两个侍卫见了是他出来,便低身行了礼,“属下参见王爷。”
“不必行礼了,本王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们都先退下吧。”
他神情依旧这般的从容安然,骨节修长的手轻轻的抚过了雪白色的宽袖,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侍卫一句,跟着就踏阶要入了院子里去。
两个侍卫想着现在的这个时候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便一颔首,悄然的退了下去。
不知为什么,整个院子突然就显得那么的安静,仿佛周遭除了风吹过枝头会发出细微的声响,就再听不到任何的响动。
他忍不住有些自嘲的想,方才还以为终究是见到了阳光,这个冬日是不是也就该温暖了一些,却没想到从屋里出来,这寒意依然是这般的彻骨。
这几日,各国发生的事,也都远没有这冬景看起来这般的安静。
夏国的皇室,柒音刚刚接近了当朝皇帝,想必昔临带兵在外也自然是不会过着特别安生的日子,几个皇子的矛盾也早晚都会暴发,就像是那曾经以“和”闻名的落烟国一样。所以这几日斜阳也是常常往来于夏国和璃国之间,为了安全起见也只能是亲自传递消息。
至于楚国那边……那个从来就离经叛道的楚乔变得愈发的神出鬼没,朝中大部分的事也都几乎是苏洛一人在处理,只是暂时也并未让琉光或是楚国的探子再有什么举动,免得更加让楚乔不悦。
那个楚乔……倒也的确是个痴情种子,只怕自从云儿离开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也从来都不曾放弃过寻找她。
想到了这里的时候,那双幽深如海的眸子里陡然的飘过了一抹自嘲的意味,其实事到如今,他又怎么还有去评判楚乔的资格?
时至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或者也真的只有到了现在,再来这里置身事外的去看,去想,才会真正的意识到,这所有的一切灾难,一切苦痛,无非都是因为一个“情”字。
就像当时曾随母亲前往寺庙祈福的时候,听得身旁祈求姻缘的女子所言的问题那样,一句“情字何解”,到底也还是真的没有答案的。
他吹着庭院里的风,有些随意的听任思绪就这么也一并随着风的吹过而散漫了开去,渐渐的就像是有很多的记忆画面要从脑海的深处挣扎着出来。
渐渐的铺陈开,却有太多太多,都是他本不愿去想的回忆。
手掌微微抬起,向上展开,垂下眸子便能看到那道才愈合了并不久的伤疤,依然清晰可辨的模样,眼前,也就渐渐浮现出的,是那日他们争吵的画面。
她那么悲伤而绝望的质问着自己为什么不愿放开她,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个行尸走肉的她。
可她却又怎么知道,那一刻盘踞在他心里的怒意,却都只是因为脑海中的一个念头——她是他的,怎么可能放开,又怎么可以放开?
只是这些话她终究还是不知道的,终究他们之间所有的情绪都只是在那次激烈的争吵过后,化为了现在这样几乎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倘若,沉默就可以化解他们之间所有的问题,又该有多好。
院落里的风突然乱了一下,紧跟着便是有一抹纯黑色的人影飘然的落到了他的身前,那么无声无息。
“王爷。”流风垂着眸子,语声依然是这般稍显冷漠。
见了是他,墨澜微微曲起五指,遮盖住了掌心的伤口,而后才淡淡的开了口,“怎么了?”
“方才琉光姑娘接到了信,然后就出门了,属下以为,应当通知王爷一声。”
墨澜抚了抚纤尘不染的衣衫,海蓝色的眸子在听到琉光名字的时候微微眯了一下,心中却只是了然,“是楚国的信?”
流风知道自己无需多言,王爷也必定知道琉光是去见大学士的,便只是冷静的一颔首,“是。”
想起琉光的时候,脑海中便就会飘过那日在回国的马车上,她跪坐在自己身前替自己包扎伤口的模样,那时的她心中在想些什么,自然也就和这苏洛有着太多的关联吧。
想到此,他却也只是淡淡的一摇头,“琉光很聪敏,这些事,她应当能自己处理好的,你且也不必担心,静观其变就好。”
“是,属下知道。”流风看着他从自己的身旁越过,又缓步的走入了庭院的深处,便也一侧身跟了过去。
院落里很安静,只有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几乎所有的色彩,青石的小路刚刚有宫人清扫过,却也还是有一层层薄薄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