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可以，她也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多心了而已，只是现在，知他如她，也知道这些话题对于他来说，是个不可被提及的禁忌。

可惜自己这虚弱的身体，又究竟还能拖了多长时间呢。

这时，长廊的那边，一个衣衫白净的人影走了过来，手中端着的是一碗刚刚煎好的药。

“琉光。”瑾灵见了她，便扬起了一抹温软的笑意。

琉光到了亭子里，对他们二人行礼，“王爷，王妃。”

墨澜将视线落到了她手中的药碗里，那深棕色的汤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但的确该是很苦的，他伸手过来，接过了药碗。

“来，乖乖把药喝了。”他让瑾灵靠在自己的怀中，然后轻轻舀了一勺，吹凉了送到她的唇边。

瑾灵虽然有些害怕这清苦的味道，但轻轻蹙眉之下，还是顺从的喝了，只是片刻她忽的扬起了柳眉，“咦，今日这药，怎么不太苦了？”

“回王妃的话，今天这药里多添了些当归和蜂蜜，有助于王妃身子恢复，口感也会好一些的。”琉光半垂着眸子，在一旁答道。

“原来是这样，真是有心了。”瑾灵对她柔柔一笑，那笑意，温和如若冬日的暖阳，反是让琉光的心里，突然像是被针轻轻一扎。

其实琉光心里万分明白，就在生桃夭的那一夜，瑾灵已是险些丢了性命，虽然已是用了许多的方法去替她疗补，但那晚她是真的伤到了身子，血气衰弱，只怕再怎么疗补也都是枉然。只是这件事，他们心中都很明了，却也都是彼此很有默契的，不去提及了这个话题。

琉光看着墨澜喂瑾灵喝药，一举一动之间尽是宠爱和怜惜，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只是一阵阵的发闷着，好像这般温柔的场面，却反而成了她心上的重压。

她想起那一夜墨澜守在屏风之外，想起他握紧双拳，那几乎是带着怒意的一句“不许”。他的确是那么在乎瑾灵，在乎这个用命来爱他的女子。

只是这造物一事，向来弄人，也从不会让人有了真的可以停歇的时候。

喝完了药，墨澜又搂着瑾灵在院子里说了会儿话，直到她疲累的靠在自己的肩窝里安心的睡去，他才轻轻的抱起了她，然后送她回了房。

琉光命婢女们收拾了一下亭子，正要准备回别院去，忽听一个清冷好听的嗓音飘了过来，“琉光。”

她回头，正见墨澜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他反手关上了门，随而轻轻一拢长袖，走向了她。

“王爷要说什么？”她微微低下头，行了礼之后便等着他开口说话。

墨澜幽深的海蓝色眸子静静的落到了她的身上，声音依然是那么不紧不慢，“我知道，你一定还很担心这几日楚国的事，担心大学士会怎么处理，对么？”琉光顿了顿，心知自己必然是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的，便也只是一颔首，“是，琉光的确有些担心。只不过……”

只不过纵然是担心又有何用，到底她还只是一个旁观者，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却什么都不能做。

唯独在想到了苏洛的时候，想起当时自己离开楚国那天，他追了出来一直到了城门前，而周围守门的将领都已被支开，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那时的自己在马背上，一句话之后，便就走的万分决绝，可惜每每回想起来的时候，才会后知后觉的感到强烈的疼痛，像是要把心都吞噬了一般。

倘若当时的他不要犹豫，甚至倘若他说一句要自己留下来，这一切，又会不会是不一样了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不自觉的微微握紧了粉拳，心中也是下意识的排斥起了这段记忆的存在。

墨澜自然没有忽略此时她面上闪过的情绪，但他也并未点破她的心思，只是片刻后，才继续淡淡的开了口。

“你在楚国这么久，即便不是皇上和大学士，你也必然和那里的很多人有了感情，如今要你突然摆脱掉那里的事，的确有些突然……”

但是琉光却忽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用力的扎进了心口，让她下意识的就一摇头，几乎是脱口而出，“不……不会的，一定，一定都能摆脱掉的……”

转瞬间，她就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心中愈发杂乱无章，“抱歉，王爷，琉光好像有些累了，我们可不可以，改日再谈这件事。”

说话间，她的声音都几乎不自觉的带上了一分的微颤。

墨澜半垂眼帘，觉察到此时她的小脸上几乎已是血色褪尽，他便也不再多言，略一颔首，“既然如此，那么你先回去休息吧。”

“琉光告退。”她轻轻咬住了下唇，跟着就转身离开。

只是那一刻，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像极了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