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的一个夜里,阿洛正躺在榻上看星空。
采萱敲门道,“小姐,公子来了。”
看见子桓的那一刻,心里的不满和怨念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阿洛见子桓眉头紧锁着,透着疲惫,问道:“邺城距离那边一来一去就要十天,难道是刚到又折返了回来。是不是很累?”
子桓点点头,又摇摇头。
阿洛扯开子桓的衣服,一边检查他的伤,一边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军中的事。”
子桓坐下来说道:“我此次归来是来调军的,明日一早就要起程。此次战事十分要紧,又有诸多不确定的危险存在,所以我不想你犯险。”
未等阿洛责问,子桓便向阿洛解释将她留在邺城一事。
阿洛用手去抚摸子桓的眉头,缓缓的说道:“我懂的,我只是担心你。”
两个人躺在榻上聊起此次南征。
阿洛说道,“曹家军向来骁勇善战,无论是数量上,还是带兵的将领,都是无懈可击的。”
子桓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可妄断。此次东征,是在长江水域,我担心将士们不擅长水战是其一,水土不服才是最重要的。”
阿洛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子桓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他笑道:“一般女子都只会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的阿洛,讲起道理来,丝毫不输给古代的圣贤女子。”
两个人相视一笑,紧紧依偎在一起。离别后的重逢总是让人分外欢喜,又分外珍惜。因为他们知道,隔日分开,又将是很久。
……
翌日,阿洛醒来时发现子桓尚在昏睡,她摸了一下子桓的额头,吓了一跳。
辛侍卫已经等在门外,阿洛将子桓发烧昏睡一事告诉了辛侍卫,辛侍卫听后赶忙向曹府奔去。东边还未露出鱼肚白,邺城的街道上还能看见昨夜下过的雨。
耽搁了一天后,第二天,子桓已经好了很多,但是父亲执意让他留守邺城,此情此景下,阿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知道上战场与子桓而言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阿洛随子桓一起,骑着马,为曹家军送行。
此刻,身穿战袍的父亲,气宇轩昂,威风凛凛。众多将军、谋士都列队在他的身后。
阿洛听子桓说起过,曹家军所向披靡,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可谓天下无人不知。至于父亲,他一生南征北战,创造了无数的奇迹,在他的脑海里,从来没有不可能的字眼。说起这些,他的目光熠熠生辉。
子桓策马转向阿洛,说:“我过去跟父亲道别。你在这里等着我。”
子建一身戎装,骑在马上,飒爽英姿。阿洛心想着,此战若胜,归来后,父亲的众多儿子中又多了一个能够继承家业的人选,想到这,她看向了子桓。
旌旗摇曳中,阿洛听见了父亲的喊话。
“诸位将军,此次南征,随同我,饮马江东,生擒孙权。可能做到?”
众将士呐喊的声音,回荡在河畔:“能,能,能……”
道路两旁的邺城百姓都在跟着议论:“丞相用兵如神,几年来打仗从未输过,此次用重兵南征,看来天下统一,指日可待啊。”
邺城的文人墨客,纷纷称赞。王杰将自己写的一篇出征文读给丞相听,他说道:“昔日袁绍起兵河北,统帅数十万兵士,自以为可得天下,然好贤不用;刘表坐荆州,当时前来避祸的,都是有识之士,刘表不能知人善用。今明公举贤任能,下冀州之日,便安抚士民,平荆州之时,广纳才俊,致使海内归心,民心仰服。此三王五霸之功,希望明公文武并用,攻克江东,此乃名垂青史之举。”
王杰说完,众人都说:“愿明公早奏凯歌,凯旋归来。”
忽然,邺城的城墙上一阵乌鸦的声响,大家循声望去,看见一队乌鸦向南飞去。
父亲问:“怎么会有乌鸦?”
荀攸说:“乌鸦见天亮了,离树而去。”
父亲叹息道:“月下之树,岂可依附?”
他举起盛酒的碗,对众人说:“我自迎天子而征四方以来,至今二十年已久。为国家除凶去孽,东征北伐,扫平四海,所未得者唯有江东而已。今有雄兵百万,战将千员,更赖诸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成功之日,定当与诸位共享富贵,赏酒赋诗。”
说罢,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举起长塑,挥舞着喊道:“我有歌,众将士随我唱之”。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辍?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水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唱罢后,在一生“出发”的号令下,曹家军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阿洛是真诚的希望,这天下能够早日实现统一,那时候百姓就不必再担心战乱疾苦,生离死别。
……
父亲临行前,将邺城的防务和丞相府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子桓。所以,父亲离开后,子桓并没有轻松下来,而是更加忙碌了,接连数日都宿在了军营。
阿洛因此也没有搬回东院,还是住在甄府。
转眼之间,三个月过去了。
一日清晨,阿洛正挽着袖子在后花园里给新移植过来兰花浇水。
“说出去,怕是没人会相信,这邺城甄家的小姐,曹家的少夫人竟亲自下地侍候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