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说话的时候外面围着的媒体吵翻了天,贺舒烟在里面却镇定自若地很,诚然,续签的事她不是没想过,也并不愿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可这样的念头在她上台前看过国内舞蹈团以敦煌系列为背景所呈现出的表演效果以及那震撼人心地给人以大国风范,数千年历史文化源远流长之感的舞蹈已经完全击中了她身为一个舞者的心。
那样恢弘大气的舞蹈效果,绮丽绝伦的色彩装饰,放眼世界,除了古四大文明,迄今为止没有任何现代舞种能超越它,在舞蹈落幕后,贺舒烟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团长还在等着贺舒烟回话,她告诉贺舒烟,只要签下手里的续约合同,贺舒烟立马就能出去接受世界各大媒体的访问,届时她将享誉国内外。
这是多少舞者梦寐以求的事情,以舞蹈扬名立万,以舞蹈为国荣光,可偏偏贺舒烟在最接近这个高度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她将合同递还给团长,明确地说出了自己即将准备回国的打算。
团长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没反应过来,等她想要追问为什么的时候,贺舒烟已经从后门悄悄走了。
当天晚上贺舒烟就联系到了国内前来参加表演的舞蹈团团长,女团长认得贺舒烟,对于贺舒烟以中国人在北欧舞蹈团以主舞者出现在如此重要的舞台上她由衷地感到自豪,见人来拜访自己,女团长当即高兴地合不拢嘴,可等贺舒烟说明来意的时候,女团长的神情却渐渐凝重了些,她告诉贺舒烟,国内古典舞又尤其是敦煌系列的舞种多是以群像上台表演才能营造出气势,主舞者当然也重要,但与北欧舞团相比,主舞的出彩机率小得多,女团长认为,贺舒烟该好好考虑一下,毕竟以她一舞成名的势头她如果留在北欧舞团将来必定不可估量,可如果这个时候拒了北欧舞团续签回国,往后如何是无法预测的。
闻言,贺舒烟同女团长微微一笑,说道:“有些事情一辈子有一次就足够了,我喜欢跳舞带给我的纯粹,不想用它成为为我争名夺利的工具。”
后来贺舒烟果然在合同期到后毫不犹豫地回了国,北欧舞蹈团里的人到处说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可贺舒烟一点不在乎,事情真相是怎样那些人心里门儿清,现在不过就是看她有了点获利的名头想绑着她为舞蹈团添砖加瓦而已。
回国后贺舒烟加入了当初在文化汇演上联系过的舞蹈团,入团后她放弃了从前的一切,仅以基本功着身开始从零练习古典舞,这期间她在舞蹈团里前前后后跳了不下千场的配角,直到三年前,贺舒烟以自身无懈可击的状态与舞姿在团内比赛后获得了下一场文艺汇演上绝对的主舞权......
“我真的很佩服你。”
听贺舒烟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几年的经历,孟灯火情不自禁地夸赞起对方来,在逐梦的漫长人生路上,能坚持下来并保持本心的人从来都凤毛麟角,贺舒烟便是那其中一个。
上天也许曾亏待过努力的人,可大多数时候上天是公平的。
两个人从下午一直闲聊到夜幕降临,如果不是李仲义打电话来提醒孟灯火回去参加博物院同事聚餐的话,她可能还想不起这档子事了。
临走前,贺舒烟将一个小的编织袋拿给了孟灯火,并对她说道:“灯火,有个东西我哥让我还给你,他说,他怕你太生气宰了他,所以让我代为转交,对了,他说他从来没看过里面的东西。”
孟灯火直觉这其中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她迟疑地接过袋子顺手就想拆开,可贺舒烟眼疾手快阻止了她。
“你还是等回去了再看吧。”
“为什么?”
“我哥说他不在这不能让你撒气,他怕你把我当出气筒,所以,为了我的安全,你还是回去再拆。”
说完贺舒烟拿上手提包结了账一溜烟似地走人了,留下孟灯火一个人瞪着桌子上的编织袋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末了她干脆将东西装进包里揣回去了。
博物院的聚会大多人都去了,期间有个领导过来问孟灯火和齐蔚明有没有意向留在京都博物院,文物修复太缺人了,上头求贤若渴,像他们这样的青年才俊博物院历来都是待遇极好的。
孟灯火和齐蔚明谁都没想到遇到这博物院的领导竟敢当着李仲义的面挖墙脚的,两人本以为李仲义会生气,谁知李仲义竟还转过头认真和蔼的看着两人,询问两人的意见。
于是孟灯火和齐蔚明双双不约而同地摇头又摆手,推辞博物院人才济济也不缺他们两个,倒是云城博物馆里急需修复的文物还多的很,干这行的行话里都笑称自己为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往后博物院若再有需要,只提前说一声就行,两人一番客套谦虚下来既不叫领导难堪又向李仲义表明了自己为人徒弟的态度,十分的妥帖。
从宴席上回去后,一向心大的孟灯火差点忘记了贺舒烟交给她的东西,她一头扑进软绵的床上都快睡着了才想起来这事。
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拿过东西,孟灯火并没有急着拆,她先是放在手里掂量了一回,然后又靠着耳朵摇了两下,结果自然没能听出来里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八年前她跟贺萧意在一起的时候两个好像也没互相送过什么东西,说来也奇怪,那时候孟灯火并不像旁的女孩子那般定要跟男朋友一起弄个什么定情信物,两个人都对那玩意不感兴趣,有那钱两个人还不如出去好好浪一浪,所以,直到贺萧意提出分手消失不见孟灯火除了心里记着这个人以外,旁的身外之物是一件都没有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
孟灯火一边嘟哝着一边打开了编织袋,片刻后从里面取出来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看样子有些年头了,盒子里还放了一封信,孟灯火拿着信没看,目光落在了一旁用来装戒指的浅蓝色绒盒上。
她的心跳忽然急促了许多。
当看到那浅蓝色绒盒里的东西时,孟灯火整个人倏地屏住呼吸,下一秒不由自主地热了眼眶。
盒子里装着一枚样式简单的戒指,与顾南山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是一对。
然后是那封信。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