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决定问一问:“你笑什么?”
天知道孟灯火就等着这句话呢,她看了看顾南山,双手下意识地绞在一起:“你还记我初三生病住院的那回吗?”
顾南山没说话,孟灯火却顾自接了下去。
“那回你也是像刚才那样说不吃的,结果不仅给我买了,还陪我吃了。”
许是时间太过久远,模糊了回忆,过往被孟灯火这么猛一提,顾南山不免随着她的话想去,但很快他就发现像那样的事太多了,他竟忽然记不起了,于是只能听孟灯火说给他。
那一年夏天孟灯火得了阑尾炎,在医院动了个小手术,也不知怎么的,本来一向对孟灯火放养的沈灼生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作为母亲的责任,见孟灯火生了病,便天天变着法地给她煲汤喝,可惜的是沈灼生除了在牌桌上手气好,这进厨房的手艺却是半点天赋都没有,最要命的是沈灼生自我感觉还颇为良好,见保温桶里的汤天天见底,于是愈发勤奋了起来,殊不知那桶东西其实是孟灯火瞒着她偷偷倒进马桶了。
如此来回折腾了好几天,孟灯火终于忍不住了,她给当时正在念高一的顾南山打电话问能不能叫顾南山的母亲徐长音女士回来给她做顿好吃的,她都快被沈灼生给折磨死了。
高一的顾南山正在学校进行暑期封闭学习,母亲徐长音在父亲的陪同下难得有机会回了娘家,一家人眼下都不在孟家巷,所以谁也不知道孟灯火生病住院,否则以两家人的关系,徐长音夫妇早就来医院照料她了,毕竟孟灯火是这两口子看着长大的,从小也算是当半个亲生孩子疼着的。
“我妈和我爸在外婆家呢,你是不是又犯什么事了?沈阿姨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你煮饭吃?”
这话从侧面证明了沈灼生的手艺,孟灯火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喂,那可是我妈,你这话也太损了。”
顾南山没吭声,他想到,也不知是谁先吐槽自己亲妈说自己都要被折磨死了的。
没再纠扯这个问题,顾南山继续问道:“问你话呢,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听顾南山说徐长音回了娘家,孟灯火自认为十分体贴地撒了个谎:“哦,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徐姨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好吧。”
说完顾南山挂断了电话,他要是信了孟灯火那就有鬼了,这个人一看就是发生什么事了,竟然还想瞒着他,他以为她不说他就无从知道了?
于是几分钟后,顾南山从沈灼生那知道了孟灯火住院的事情。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加之孟灯火从小皮到大,还没有生过需要住院这样的病,当即吓坏了的顾南山立马给母亲徐长音打了个电话说孟灯火生病了危在旦夕,他要回去看她。
徐长音夫妇也吓坏了,当即收拾了东西往回赶,于是当天晚上原本一间冷冷清清的病房瞬时热闹了起来。
看着夫妻俩对自己嘘寒问暖的担忧模样,孟灯火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更何况她都快愈合出院了,于是孟灯火斜眼瞥了一回旁边的沈灼生,她都不用想,肯定是她那好妈妈告诉顾南山的。
“叔叔阿姨,其实我没什么大事,就是割了个阑尾炎而已,害得你们还从老家赶回来跑一趟,不好意思啊。”
闻言,徐长音一边拿过自己的保温桶一边同自己的丈夫说道:“你看看这孩子,还跟我们客气起来了。”
说完徐长音揭开保温桶的盖子谨慎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沈灼生,见那人正拉着自己的儿子看她新买的古玉耳坠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这边,于是徐长音凑到孟灯火跟前压低了声音:“我听南山说你想吃我做的饭了,但你刚做完手术,饮食上多有禁忌,我给你煲了汤,快尝尝看。”
原本这话听前段孟灯火还很高兴,但等她知道徐长音带来的又是汤时她忍不住撒娇似地往下撇了撇嘴角:“徐姨,又是汤啊,这几天我都快喝吐了,我想吃点儿干的,想吃李福楼家的凉菜和炸鸡......”
徐长音平日里很是宠爱孟灯火,几乎有求必应,但眼下这么个情况徐长音还是颇为坚定地站住了立场,她说什么也不肯松口,还盯着孟灯火把满满一盅汤喝了个精光才算罢休,最后承诺等孟灯火彻底好了就做一大桌她喜欢吃的,到时候什么李福利王福楼都买回来。
于是两口子千叮咛万嘱咐的不放心离去后,孟灯火隔着病号服摸着自己微凸的肚子在病床上对着顾南山仰天长叹道:“早知道就不给你打那通电话了,结果又多喝一盅汤。”
此时病房里只剩下孟灯火和顾南山两个人,沈灼生因为要洗澡就先回去了,让顾南山替他看着会,顾南山回来本也就是为了孟灯火,自然答应下来,但很快他便发现孟灯火就是生病了也丝毫不打算安分。
她先是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然后把顾南山叫到了跟前,事实证明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吵着嚷着要吃李福楼的零嘴,说什么都不肯再等,顾南山一开始自然是不肯的,但耐不住孟灯火胆大妄为,这人见他死活不同意,当即也不跟他争执,转手就去拔手上的输液针,顾南山吓了一跳,连忙摁住人,生气地吼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闻言,看了眼摁住自己双手的顾南山,孟灯火没忍住“噗嗤”一声乐出来:“顾南山,你说什么呢?怎么就要了命了?我一个小小的阑尾炎,不至于啊,不至于。”
孟灯火说这话时仍旧笑着不当回事的模样,顾南山看着她的笑脸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太过紧张了,于是他有些局促的放开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妥协道:“那你别再乱来了,我去给你买,你在这等着。”
那时候多好啊,一切都是刚刚开始的模样,未来没来,青葱岁月里你我还不着急长大,不懂离别和留恋,只要需要,对方就会出现。
“顾南山,你说那时候我是不是眼瞎?你明明这么好,我怎么就没想着吃窝边草呢?”
想起往事孟灯火盯着眼前的人不免有些遗憾地开口,但她忘了这个话题明显不适合在当下提起,只见顾南山整个人倏地僵住,片刻后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过纸巾擦了擦嘴角,这才正襟危坐地看着孟灯火从嘴里又蹦出个斩钉截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