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很快过去,天边泛了丝鱼肚白,远处的山峦上缀了点霞彩,晨曦的鸟鸣听来清脆又欢快。
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并不好闻,顾南山打小就不喜欢医院,但他眼下竟以一种少有的平和心态在医院的病房里伫立在窗边享受着难得的安静时光。
孟灯火就躺在他身后的病床上打着点滴,她闭着眼,看上去睡得很香甜。
顾南山伸了个懒腰,重又坐回了床边,再次直勾勾盯着孟灯火的睡颜一眨不眨地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从小到大为孟灯火操过多少心,担过多少忧,本以为天各一方的长大后,他对这人的心思总归淡了许多,不该动不动再以旁的身份干涉这人什么,可真到了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不管他们之间时隔多少岁月,他顾南山——此心依旧。
就像命中注定,逃不掉。
当看到孟灯火顺着墙软了身子晕过去的时候,顾南山先前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瞬间分崩离析,他脑海里闪过无数个不好的念头,唯恐这人出了什么事。
病床上的人呼吸平稳,脸色也渐趋红润,大方精致的五官舒展着,好像还做了什么很美的梦,唇瓣微微扬了点弧度。
睡着的孟灯火像极了纯良无害的天使。
良久,顾南山在心里叹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高二那年的下半学期,天气还没转热,春天的尾巴犹在,在某个没找到孟灯火一同放学回家的下午,顾南山被她的好朋友胡香满告知灯火下午被隔壁学校的学姐约出去了,她也不知具体在哪里。
孟灯火一向野惯了,但到底还是有些分寸,于是顾南山听到这消息除了无可奈何地在心里叹口气,也别无他法,只好自己搭着书包回了孟家巷。
等他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时已是晚上快十一点,平常这个时间孟灯火早就回来在他家蹭饭了,但眼下他站在路口却连这人的一点影子都没见过,顾南山想了想,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孟灯火的母亲沈灼生,可等他走到沈灼生常去的那间茶馆里听到从里面传来地热闹非凡的麻将声时他便生生止住了这个念头,末了,决定还是自己去找人,结果刚火急火燎的走出巷子就接到了先前一直不在服务区的孟灯火的电话。
“你在哪?”
“顾南山,我受伤了。”
孟灯火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给人一种急需保护的错觉。
“你在哪!”
顾南山又问了一遍。
“学校后面的那条小北街,我在街尾那个废弃的小工厂里。”
从孟家巷到废弃的小工场开车需要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但那天的顾南山开着他爸的车一路疾驰硬是将时间缩短了一半。
等他赶到的时候,黑漆漆的工厂在夜色下笼着一层让人生畏的不详感,顾南山拿了手电扯着嗓子开始喊孟灯火的名字。
片刻后,他听到从一堆废墟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我在这。”
看到孟灯火的刹那,顾南山有一瞬间的心脏跳停,只见满地的血污里,孟灯火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胸口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见。
“那不是我的血,我左边的胳膊可能有点骨折了,你扶我起来一下。”
说完,孟灯火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奈何全身使不上力气,只能求救似的看向顾南山。
顾南山一咬牙,本想好好数落这人,却到底抵不过对这人的担心,末了认命般伸手拦腰抱起了孟灯火。
车上。
“这是去哪?”
察觉到不是回孟家巷的路,孟灯火在副驾驶上忍不住出声问道。
顾南山黑着脸唇线崩成直直地一条没说话,双眼里隐隐有些快要喷薄而出的戾气。
意识到顾南山要带自己去医院,孟灯火皱着眉侧过脸看他,十分坚决的开口:“我不去医院!”
闻言,一直辛苦克制怒意的顾南山忽地顿住了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脚下的油门一松,汽车在夜半寂静的街道划出一道刺耳的刹车声,他转过身气势汹汹的瞪着孟灯火,两片一直紧抿的唇终于将心口憋着的不痛快和担忧对着面前的人袒露无疑。
“你下午去哪里了?又和什么人在一起鬼混?那些血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受伤?孟灯火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分一点?你为什么总是让我为你担心!你!你难道非要捅出天大的篓子来才甘心吗?到时候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最后几句话顾南山几乎是对着孟灯火吼出来的,他脸上的肌肉因为生气而紧绷着,一连串的问话噼里啪啦砸向孟灯火,要是可以,顾南山恨不得将这人立即拆吞入腹,让两人融为一体骨血,这样孟灯火就再也无法出去胡作非为,这样,他便能随时随地管着她,不用再为她担心,不用再为她牵挂。
后来没拗过顾南山的孟灯火还是被押着去了医院,那时候孟灯火大抵也是知错了,在顾南山说出“你若不老实告诉我实话,从今以后你就是死在路边上,我都不会替你收尸!”
顾南山只有在被孟灯火气急了才会如此毒舌,于是企图蒙混过关的孟灯火头一次良心发现似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顾南山。
约她出去的是隔壁学校一个高三的小太妹,那小太妹自称与贺潇意关系密切,让她不要打贺潇意的主意,离她男朋友远一点,这话孟灯火自然就不高兴了,那时她与贺潇意刚认识不久,虽与这人第一次遇见时这人就入了她的眼,但她秉持着女孩子得矜持端庄些的念头硬是忍住了跟人告白的冲动,本以为是囊中之物,谁知半路杀出个小太妹,孟灯火当即放话:“你算他哪门子的女朋友?就你这样的,他贺潇意能看上眼算我输!我听说你拳脚功夫不错,你要真有本事,咱俩就痛痛快快比一场,少在这废话连篇!”
那小太妹听了这话自然同意,两人谁也不是吃素的,你来我往间纷纷下了狠手,末了,谁都没占着便宜,孟灯火左胳膊骨折打了一个月的石膏才好,那小太妹伤势更重一些,孟灯火给医院打了个急救电话,就在顾南山找到她的前几分钟,一身伤的小太妹被救护车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