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怒火随之在心头蹿起,她用力踢开将自己绊倒的酒瓶,咒骂了一声。
再一看情急之下抓住的东西,她更是脸都青了,黑乎乎的桌子,上面摆着几个有豁口的碗碟,几只觅食的蟑螂被突然闯入的人惊吓的四处奔逃。她赶巧,就顺手压死了一只。
她连忙抽出纸巾,用力的擦。气极了,她朝屋里大喊了一声:“安军山,你死在里面了吗?”
好一会儿了,屋里传出一声粗重的喘息,然后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再接着,便是一声有气无力的咕哝声:“啊容回来了吗?”
安芝兰扔了纸巾,“出来说话。”她不厌其烦。
一阵窸窸窣窣后,安屋里走出一个男人,个子很高,也很瘦,皮包骨。头发油油腻腻,结成条状。一双深陷的眼睛在看清来人时,微微的弯起,隐没在胡子下的嘴咧开,“是我亲爱的妹妹来了。”他歪歪斜斜走出来,将餐桌边的椅子扶起,用同样脏兮兮的手在上面胡乱抹了一下,“坐,你都好久没回家了呢!”
安芝兰往后退了一步,“家,这还像个家吗?狗窝都比这强。”
安军山听了也不脑,自顾着坐下,拿起一只酒瓶摇了摇,然后往嘴里倒了一口。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安芝兰咬牙切齿,“我给你的钱,你就是用来买酒喝的吗?”
“哈哈哈”安军山大笑,用力的放下酒瓶,慢慢抬起头,看向安芝兰,他用手指戳自己的心口,“我亏心事做多了,没有酒我早就死了。”
安芝兰脸色一僵,怒道:“你早死,也许是好事。”
安军山神色一暗,又喝了一大口酒,揉揉酸涩的眼睛,“是,是,我死了,你才可安心。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你当年的贪念了。”蓦然抬头,目光从黯然到讥笑只在一霎那,“安芝兰,每当午夜梦回时,你就不怕吗?”
安芝兰的惊慌一闪而逝,冷哼,“我怕什么,我又没做过什么!”
“对,都是我做的。”安军山一仰脖,将酒瓶里的酒咕咚咕咚全倒进肚子里。
“好了,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要问你?”安芝兰缓和了语气。
安军山低垂着头,眼睛微眯昏昏欲睡。
“你还记得林玥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吗?”安芝兰按耐心里的烦躁问,“我记得,是我亲手摘下来的,当时是交给你保管的,后来,我也忘记这件事情了。现在那条项链在哪儿?”
安军山连头都没抬,含糊的回答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哪儿记得。要不你自己在这屋里找找?”
安芝兰看了看这间平房,屋里屋外一堆垃圾,要她找项链,那还不如点一把火烧了算了。
“唉,算了,人是我亲自送去火化的,想必也错不了,一条项链又能说明什么呢?”
安芝兰嘀咕了一句。
安军山笑,龇着一口泛黄的牙,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怎么,有人戴着那条项链来找你了吗?”
安芝兰眉头一皱,“你最好别在后面搞什么小动作,对谁都没好处。”
安军山放在桌子上的胳膊一抬,轻呼一口气,“我对你,呵……!”他不想再说了,那些错误的念想,毁了自己,也毁了云容。他悔不当初。
安芝兰明白他在想什么,她觉得没法再呆下去了,欲走,想了想,她顿住脚步,从包里拿出一沓钞票随手扔在桌子上。
”不要再给我钱了,我一个老头子,捡点破烂卖也够养活我自己了。云容也大了,不需要再靠我了。”
“哼,你还是留着吧,云容跟的那个男人哪儿会靠的住,迟早有一天哭着回来。”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嘛!”安军山这才抬起头,眯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还记得,那是你的女儿。”
“闭嘴!”安芝兰脑怒的大喝一声,随即紧张的看看四周,接着警告道:“有些事情你最好把他们烂在肚子里,否则,别怪我不顾念兄妹情谊。”
安军山耷拉下脑袋,耸肩一笑,“这里马上要拆迁了,我们会分得两套房子。云容不会什么都没有的,至少还有地方住。以后,我们都不劳烦你费心了,走吧!”他撇清关系似的摆摆手。
安芝兰嗤笑,她才不想费心思管他们父女的死活呢。她逃离似的出了这座破旧的民房。关于在这里的回忆,她也一点儿也不想再想起。
安云容直到安芝兰开车离开,她才进屋,安静地看了一眼坐在桌前喝酒的父亲。
“爸!”
安军山没来由的心脏一缩,他抬头去看安云容,见她面色如常,顿觉松了一口气,他笑道:“容儿回来了,爸爸给你做饭去。”
安云容眼底的厌恶在蔓延,正待拒绝,不期然对上父亲疼惜的目光,她的眼神忽而一转,竟又恢复到平淡无波,“不用做了,我带了饭菜来的。”
她说着,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将脏碗筷收拾了。
安军山看着不曾吃过的美食,笑出声,喃喃道:“有女儿真好。”
安云容有些动容,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安军山,“我已经在市里给你租了一套房子,你吃好后,洗漱一下,我这就带你过去。”
安军山夹菜的手一顿,抬头,“这里还没那么快被拆掉,我再住一段时间。”
“爸,通知已经下来了,你看左邻右舍都搬了,你还住这里做什么?你怕我没钱是吗?”
安军山伸手去拿酒瓶,被安云容一把按住,“爸,不要再喝了。就算为了我好不好?”
安军山看向女儿,静默了一瞬,松开手指,“好,爸不喝了。”
他揉揉眼角,“容儿,这些年,爸对不起你。”
安云容的不耐烦在对上这样一个可怜的男人时,也缓和了一些。
“不要说了。你把我从垃圾堆里捡来,将我扶养长大,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安云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非常的难过。
其实,一开始,安军山并不喝酒,他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在鑫玥珠宝公司里做财务。
后来,林鑫一家遭遇车祸全死了。他也就辞职了,接着就天天喝酒,也因此连老婆都娶不到。对安云容更是不管不顾的了。安云容也因此放飞自我。
安云容虽然安静的坐着,心底却一直没有平静过。
见安军山吃完后,安云容起身,找了许久,找到剃须刀和剪刀。打了热水,将安军山收拾干净。
安军山的酒劲上来了,一直是迷迷糊糊的,随安云容摆弄。
忙了大半天,安云容扶着安军山走出了这栋破旧的平房。
回头再看一眼,安云容歪着嘴角,扬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