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院,卯时,前惇王司星河在院子里练剑。
他在白色里衣外面套了件月白的圆领袍,长发用白玉簪束起,脚上是一双白色雪缎靴。
再加上司星河那张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脸,倒真有些画中仙的味道。
画中仙的手里握着一把三尺左右、通体青色的长剑。
此剑名为:太息,原为春秋楚国屈原的配剑,名字出自《离骚》: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司星河十四岁被封为惇王时,先帝就将太息剑赐给了他,细细算来,此剑陪了他也有八年了。
男子持剑挽了个剑花,起手便是行云流水的墨陵剑诀。
院子里的枯叶被搅动起来,随着他的剑势涌动,慢慢汇聚成球浮在半空之中。
司星河作势一刺,内力倾巢而出,所有的枯叶瞬间成了粉末,纷纷扬扬洒在了地上,像是黄色的急雨一般。
男子比着剑尖在空中划了半圈之后,顺势收了回来,算是练完了这一招一式。
管中窥豹,墨陵剑诀的威力,可见不凡。
作为当世一流顶尖高手,司星河已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次是凭着这套武功,在战役中横扫千军、所向披靡的!
他背握着太息剑。
造型古朴、剑身宽厚的古剑背后是男子同样宽厚的脊背。
光影背后,无人注意太息剑的剑尖处悬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水滴,欲落不落,仿若泪滴。
“啪、啪、啪!”
院子里传来了鼓掌的声音,有人惊叹道。
“四弟的武功真是一日千里啊!”
司星河一听,眉头皱了:
“你怎么还不滚!皇帝不是放你出去了吗?”
“四弟呀!怎么说二哥和你一起在这宗人院多年,也算是同病相怜,你怎么一点儿兄弟情分也不讲呢!”
一身斜襟黑色长衫的男子慢慢走进,脸色苍白如纸,唇色殷红如血,赫然便是恢复了原籍的怡王——司景浩。
他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叹息道:
“就算四弟不讲兄弟情分,二哥也还是你二哥······看,这不是马上要出去了吗?所以特地来看看你!”
“看我?呵!”司星河面色古怪。
别看司景浩说的那么真挚,其实都是套路——假的!
二人因为先后谋反被圈禁,被迫做了多年的老邻居,但感情还是那么——一言难尽!
正如二人的衣服一黑一白一样,司景浩和司星河仿佛真是天生的对头。
司景浩像是恶的代表,他睚眦必报,性情残忍,手段阴狠,嗜虐成性。
司星河则是善的代表,他孝顺父母,友爱胞姐,体恤下属,为人正直。
二人本就不是一路人,虽然际遇相似、同病相怜,又同在一个屋檐下,还是看对方老不顺眼了。
司星河收剑入鞘,讽刺道:
“莫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诶——四弟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司景浩捂着胸口,一脸痛心疾首。
“哼!”白衣男子擦拭着剑鞘,“你算是哪门子君子?”
黑衣男子转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露出了笑意:
“毒君子!”
司星河不自觉后退了两步,该死,他差点忘了这家伙是使毒的行家!
不过,嘴上还是强硬的很:“哼!强词夺理!”
司景浩瞧出了他的心虚,却也没点破。
人生那么艰难,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拆穿。
他看到了远处畏畏缩缩的小厮,招了招手:
“去给本王搬个凳子过来!”
穿粗布衣裳的小厮小心地看向他的主子。
司星河点头同意了。
小厮拔腿就跑。
“四弟,那是你身边的小厮?”
司景浩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胆子也太小了吧?像没见过世面似的,啧啧——”
他摇摇头,只差没说:你什么眼光?
司星河压根儿不受影响,反唇相讥道:
“自然是不及二哥手底下的人有出息,不过,好歹还算衷心,这么多年也没离开,这就算不错了,二哥你说是吧?”
自从司景浩被关进宗人院,他手底下的能人能跑的几乎全跑了,这事儿司星河也知道,他此时提出来,自然不怀好意。
司景浩表情又尴尬又气愤,都快气成河豚了,最后他也只是“哼”了一声。
万一真动手了,是对方的长剑的先捅死他,还是他先毒死对方,还真不好说!
就这样算了吧!还能真打一架咋的?
不一会儿,小厮就搬来了一个小板凳,他一放下板凳,人就躲到了主人身后,根本不敢和怡王打照面。
司星河看他怕成这样,思虑再三,让他先回屋了。
他想的是万一真打起来,小厮也不至于受到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