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之事,还是要靠我自己吗?”
未被雨水来临前浓密云层,所及时遮住的一丝微弱晨光,照射到琴弥发鬓的表面。
“师姐,快下雨了,你怎么还在外面啊?”
在自己头顶撑着两手水袖的少年,在原地踏着小碎步,歪头看着满身落寞味道的琴弥。
明明这阴云密布的黑天,尚未下起滂沱的大雨。
可是那满头乌黑长发从中分开,而不留刘海的少年,却满是一副匆匆忙忙躲雨的着急模样。纵使是此刻心情黯然如琴弥,嘴角也是不禁勾起了一丝细微而美好的弧度。
铿锵一声,似是金石撞击之声,琴弥转头回顾,看到一柄四面研磨的修长墨剑,插入石栈!
风吹起了一丝丝一缕缕的黛黑长发,细微如绳线的浅紫雷电宛若剔透玲珑,挂在少女的鬓角银饰上。
纤细如白玉小笋的手指,掐住缠绕油亮黑绳的细长把柄,将剑自碎石中拔出。
一人一剑一鞘,独立天地之间,孤影淡薄如水,却压不下那风华绝代,以及恍然如神人的无尘无垢、无欲无求。
“敢问姑娘,此界如何称呼?”
三十三把仙剑,插地如碑,散乱如林。
弃剑的老者扯起袍摆,在嶙峋石上翻滚身子,尖锐的棱角划破了他的额头,血晕染了鬓侧华发,酸涩汗水淌进伤口里,刺激得裸露出来的血肉——
生疼。
“三寒魄!”清冷孤傲之音,如斗雪寒梅,色褪朱砂,仅存缟素。
云水泱双脚接连落地,一层淡薄的白霜以他的鞋底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宛若泼落的水流没过它所接触的所有的土地。
冷冷的啸声不知道是风在作祟,还是云水泱身上的寒气使得周围的气流发出胆颤的尖鸣。
白纹霜容、人面蛇身、无角无足的巨兽自天空扑击而来,带着它蛰伏于深渊之底的千百年的耐心,晶莹剔透的冰质身躯窜出朴实无华的一记轰杀!
潜龙·冰魄。
七八柄仙剑自动跳出,被秘银填涂的云纹道篆暗淡无光,却仍显露着它们不多的剑性。
清冷如月的多截剑刃叠加,横挡在飞扑潜龙张开的巨口中,格挡着那一颗颗还算方正小巧的人牙,如木栏子般暂时遏止住了潜龙窜击的攻势。
剩下的二十多把仙剑,因干瘦老者颤指所捏的扭曲剑诀而浮,布成一圈诸剑彼此首尾衔接的刃剑轮回。
一棱棱的剑锋盘旋着,就像是衍生出无数锯齿的圆盘极速转动,锋芒毕露的边缘紧密咬在被阻潜龙的颈上,啃下一串串飞溅于天的冰屑。
“仙侠界主,还是莫要反抗了,交出此界根源,于你我都有好处。”
云水泱一袖挥出,搅动风云。
不知在何时汇聚于天空之中的阴霾流转,在黑色雾气的中部,制造出深深凹陷进去的巨大漩涡。
雪纷纷下了许多,模样精致得就像是洁净的白羽,一朵一朵的霜花在地上延展,拓开冰棱之后,凸显出锐利的霜纹。
双翅细薄如美人画眉的雪蝉,在云水泱的肩头飞起,由它所带领的一片无尽霜潮,是数不清的群群霜花灵鹤,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眉蝉·雪魄。
群鹤·霜魄。
一柄仙剑,前端仓惶拨动几下,落入仙侠界主手中,长柄在握,刃面贴掌,横挡一线。
倏然,一阵冷风袭来,独蝉千鹤万翼皆开,如花开转瞬,拂面而过。
滋咔——
轻微几丝开裂之声,仙侠界主脸上蒙罩一层寒霜剔透,残缺破碎的耳朵露出内里冰冻的红肉。
这曾掌控一界仙侠的清瘦老者,死得无声无息,仅是被寒风拂面,就已经作了一具被冻制成劣质冰俑的残尸。
“你又何必这样自寻死路呢?莫非是攥握着权力太久,根本就舍不得放下吗?”
云水泱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剑刃落地声,看着变成冰俑的仙侠界主,扭曲如张牙舞爪的鬼树,依稀想起了这个老者,当初所说过的话。
——自开世以来的那些英雄逐渐亡故,蜕去旧色的时代,已经被奋进而扭曲的青年人所把持。他们认为老一辈的理念已经是不合时宜的,不再坚守那些清规戒律,放纵自己的思想与欲望,不再崇尚那舍己为人的任侠,又哪里称得上是什么仙呢?
“可是界主您啊,不也是被权力和名声,给扭曲了欲望的人吗?你这般拼死守护仙侠界的根源,到底是为了这一界的安宁,还是为了自己霸占一界根源的贪欲呢?”
裹纱的衣袖,在寒风中蜷缩如花,云水泱缓步走向仙侠界主的尸骨,这最后的一丝谨慎,只是防备这一界根源之主,可能会做出来的诈死反扑。
苍白得有些病态的手指,极慢地伸向这被冻成冰俑的尸骨,云水泱那枚完好的眼,瞳底藏着轻狂与谨慎相交织的光。
乍然,一声轻叱!
“风诀,雷法,角獬豸。”
出招的剑者,将招式名光明正大地喊了出来,显然是不屑于偷袭的手段。
云水泱转身返袖,手带臂舞,双腿甩踢,一枚枚由眉蝉附魂的雪花之魄,如漫天镖雨撒出,发出宛若群群鸟雀般叽叽喳喳的乱吵声。
雪魄与剑锋碰撞,金石交鸣!
风轻云淡,烟雾散去,一道招摇紫袍,恍若旌旗猎猎,曾由黑入紫的衣裳上,斑斑血迹未洗。
一人,驻剑而立,是灵秀少女,风华绝代,恍然若近神之人。
“山海界午昧在此。”念裁剑裂地而起,被鬓佩银饰的紫眸少女单手提住,“玄幻界主云水泱,你已犯生杀之孽,触夺劫之罪,吾代正法念裁,判汝斩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