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清陵里灯火稀少，清安直接飞回了自己的绘雪堂。绘雪堂里一片通明，竟有人还在等她回家。

正思量着收起飞叶，筱筱穿一身只在裙摆处绘制了一副蝶恋花图案，没有绣花的青色襦裙，头发简单挽着，绕过荼蘼架走过来。

这是她临死前的打扮，自从成了鬼，这一副打扮也就没办法换了。因为煞鬼独特的走姿如今还没改过来，筱筱行走间有些飘飘忽忽的，但是她有一张鹅蛋脸，眼睛扑闪扑闪的又大又亮，是个美人，成了鬼也能和灯下花争一争芳华。

说起来，筱筱就是因为这一张脸，被她那个时代的父母卖掉去供养弟弟，后来又被世家子看上，等筱筱被那人的谎言所骗，自以为和那人双双相恋以后，那世家子又将她好一通搓圆揉扁拷打驯化，当做礼物送给好多人，最后一次，竟然将她送给了一个爱吃女子身上肉的官员，还是筱筱自己拼尽了全力求死，才能保证魂魄还健全。

只是死后，她怨气冲天，化为了怨鬼，最后还成了煞鬼。

可如今忽略她的走姿，谁能看出她的来历？

“堂主次次都这样，就不能学学人家螺神，时时把绘雪堂带着吗？又不会重，回来这么晚害人担心。”筱筱目光似水落在清安身上，话语里有微微的责备，暗地里却松了口气。

清安看向筱筱，还没说话筱筱便已经捂住了眼睛：“堂主你先不要和我说话，让我缓一缓。”

清安好笑，却什么也没说，等着筱筱“缓”过来。

筱筱五指间透出的脸颊红了一片。她跟着清安有一百年，到现在也没能适应清安相貌带来的冲击力，往往乍一把清安的模样放进眼里，都要心悸脸红一阵。

只见灯花荼蘼架旁，清安着一身白色的直缀深衣，袖口及衣摆上信笔挥洒出水墨花纹，如瀑般柔顺墨发只以一条发带松松垮垮地收拢在脑后。一张玉面，枫红水色唇瓣不笑也几多温和笑意，眉目如画，古井一般的眼淡淡地望过来，一眼便万年。

立如玉山耸，卧如玉山颓，正是清安的写意。

说起来清安从未说过自己是男子，可是几乎没人怀疑过她的性别，一致认为她是男子，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清安不喜欢女儿家的胸脯，从化出人形起就自己遮了胸脯，又或许是因为她只取暖月白色和飞泻的瀑布流云材质为自己制了一身宽松白色深衣，用一条烟质发带松垮垮束了发，着装太过简单实在不像女子作为，总之被误解太久，清安自己也开始不把自己当女子看。

其实被误以为是男子也挺好，她自是乐在其中。

但筱筱是知道清安的女子身份的。在察觉到筱筱隐隐对自己有了情意以后，清安便对她讲了实话。

缓了好一会，清安忽然道：“筱筱今天晚睡不睡觉啦？”

筱筱把眼睛从指缝里露出来，奇怪道：“睡啊，堂主为什么这么问？”

清安温润地笑起来，墨玉眼里水光点点，开怀的笑脸有如月夜里细耀眼的星光，美如幻梦。

筱筱把手放下，更奇怪道：“堂主笑什么？”

清安停下笑，道：“这不就缓过来了。”

筱筱反应过来，轻哼一声，走近清安，看见她衣服上的鬼尘，“堂主又去逗鬼火了。”

作为和煞鬼打交道的神，清安喜欢逗鬼玩耍的行为可以理解。

“看得出来吗？”清安没动，任由筱筱替她掸掸衣服。林池鱼正时刻注意着清安，见筱筱靠近用巴掌拍在清安身上，当即狠着一张狐狸脸，猛地蓄势扑过去。

“啊！”

一道白光闪过，筱筱慌忙后退，被清安施法扶住，这才免了东歪西倒。

她定睛一看，刚才撞她的那一团雪白，正挡在她和清安之间，呲牙尖嘴地向她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