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鹿晗蹲在路边开始吐了起来。吴世勋赶紧走上去。他知道鹿晗胃不好，又喝了那么多酒，自然会吐。他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鹿晗脸色涨的通红，又默不作声的在抹眼泪。

吴世勋见他好了点，把他拉起来，坐公交车。夜色已深，车上没几个人。吴世勋半扯半拖的把他拉到车尾坐下。鹿晗用手胡噜了一把鼻涕眼泪，看着窗外的风景。吴世勋也不说话，就那么陪着他。这也算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吧。

鹿晗没一会就睡过去了，头靠着窗一点一点的。吴世勋把他的帽子拉上，然后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肩上。

车外灯火通明，这也只是发生在这座城市里面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会记得，也没有人会在意。

“喂，我发现了个错误。”吴世勋抄作业抄的蹄子都飞起来了，还在那里装逼。

“那你帮我改改，没见我正忙着吗。”鹿晗也在做作业。吴世勋英语和语文很烂，偏偏这两科作业又多的要死，他只好在寒假结束前向鹿晗求助。

“靠，你不是说这个是错的吗？明明就是对的你还给我改错了。”鹿晗看着自己试卷上的叉有点悲愤。

吴世勋当做没听见。

日子也就那么在插科打诨中一天天的过去，很快令人紧张的中考也过去了，每一天的奋战，考试前的紧张在考完之后都觉得是小事一桩。可是鹿晗却觉得自己化学考得很烂。从前也没觉得化学上手很难。现在听着别人讨论，觉得化学肯定考砸了。不知道70分有没有。

鹿晗算是个三好学生，老师们都很看重他，这次他考砸了，不知能不能上市里的第一重点中学。

他估了分之后第一志愿填了第二重点高中。他不像吴世勋是本地的，他是外地的，提档分数线会比本地的要高一些，所以他只能保底的在第一志愿上填了个他可能能上的重点高中，如果他填了一重又上不了，那他二重也上不了了。

在回校确定志愿那天，他问了一下自己的妈妈，在教室电脑前打开填报页面犹豫了很久，他知道吴世勋站在他身后等他。他又犹豫过要不要填一重，这样可能能和吴世勋上同一所学校，但他还是没有改。

他确定之后就回家了，破天荒的心烦意乱，破天荒的没有等吴世勋。他觉得吴世勋会填一重的，他不是那种会拿自己前途开玩笑的人。

他回到家，一头扎进了被子里。收到录取通知书时，他问了吴世勋。吴世勋说他去了二重。

“真的？”

“哇塞，你好像很高兴哦。”吴世勋拿着电话，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那里，只不过又要看到某些人的怂样感到异常兴奋啊。”

“切。”吴世勋轻笑。

上了高中之后他们依旧是好丽友。放学之后就一起去打球，打完就去吃饭，吃完饭就洗澡。鹿晗会把自己碗里的肉和胡萝卜挑给吴世勋，“你最近个子好像长得很快。”

“嘿嘿，嫉妒了吧。”

“嫉妒你个大头，”鹿晗拿勺柄给吴世勋的头上来了一记，“多吃点。”

“鹿晗，你选文还是选理啊。”

“不知道，看情况吧，看哪个更有把握一些。”

“我选理。”

“知道，谁叫你政治考了个50几。”

“得，旧事别提，哪壶不开提哪壶。”

鹿晗是偏向于理的，可是当期末成绩发下来之后他的理科考得比文科还差，再加上之前学校就有选文择优的政策，他上了q发了消息给吴世勋。

某鹿：我选了文。

他等了好久，也没有看到吴世勋的消息。他下了线。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游戏机手柄。以前寒暑假他都和吴世勋这厮混在一起，窝在家里打游戏。他父母不常在家，所以他们两个人基本上不怎么收拾桌子。

——“诶，去收拾一下，给你鹿爷减轻一点负担。”鹿晗踹了一脚明显不想动的吴世勋。

——“自己去。”吴世勋的最后一击砍掉了鹿晗最后一滴血。k.o.两个大字在屏幕上显现。

——“靠，回回玩回回输，今儿你是开了外挂吧。”鹿晗便那抱枕狠狠地揍那厮一顿。直到打到他趴在地上起不来为止。鹿晗骑在他身上，“怎么，见识到你鹿爷的厉害吧。”

吴世勋没法子，只好在下一盘中放水。

这些都是回忆了。

在鹿晗选了文分到了与理科遥遥相隔的一栋楼里，他也不常见到吴世勋了，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节奏。虽然如此，两个人的关系也没减，只是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鹿晗年年都能收到吴世勋送的存钱罐。鹿晗也保留着他收集拉环的习惯，全都存进了罐子里。

再后来……再后来，鹿晗和吴世勋各奔东西，在那个信息技术还不怎么发达的时代，没有微信，只有qq，手机也并不普及，鹿晗和吴世勋失了联系。鹿晗也会偶尔上上q，也一如既往的看到那个人暗下去的头像。鹿晗希望他们都能好好地生活，也许，他现在已经成家立业，已为人父了。每每想到此，心里就像有东西堵在那里一般，不是滋味。

直至有一天……

“粑粑！”卧室里传来一声碎裂的声响，鹿晗赶紧进去，发现自己的存钱罐被打破了。

“粑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子。”鹿晗把自己的孩子从一地碎片中抱了出来。让他出去玩，自己来收拾。

鹿晗捡起洒在地上的一个又一个的拉环。视线，却落在一张纸上。他有些颤抖的捡起那张纸，犹豫了很久。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甚至想直接丢了算了。但好奇心驱使他展开那折叠的整齐的纸张，上面有他清秀的字迹。

鹿晗，我喜欢你。

这个存钱罐是他送的，是在09年送的。他有点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但那双眼睛他还是记得的。似乎还有这样一个片段：

——“年年都送存钱罐，没点新意。”

——“怎么，不喜欢，那我不送了。喝西北风去吧。”

——“诶别——”鹿晗猛地夺过他手上的存钱罐，“我又没说不喜欢。”

他就看着那双眼睛忽的弯成了月牙。

他感觉喉咙发紧得很，他搬出了他最后送给他的一个存钱罐，里面没有存满拉环，他狠心的砸在了地上，他看到那张撇在地上的纸时，心里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展开，还是那句话，却有点不同。

鹿晗，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鹿晗紧紧地攥着那张纸，坐在床边，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日落月升，黎明又起。

故事，终。

每个人都是讲故事的人，是人与人之间的纽带，是虔诚的僧徒，一步一祈祷，一跪一匍匐，为自己，为他人。吴世勋不会知道鹿晗在他的桌肚里放过苹果，不会知道他以后每一个新年愿望都有他，就像鹿晗不会知道那个灯笼苹果是吴世勋送的，不会知道在公交车上，吴世勋偷偷地亲了他，不会知道吴世勋为了和他同一个学校改了志愿。

不是每一个结局都圆满。

他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有始，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