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轻时如滴露,重时似踏鼓,一声声传响,在竹海中回荡。
这声音应该是琴音,是谁在弹琴,这琴音听来甚美。
他们循着琴音便找到了今日诗会的具体位置。
在场有六七人,此处搭有卧垫案台,摆有笔墨纸砚,辅以琴曲,缀以熏香。
他们都沉醉其中,好一派文人雅趣!
“秋山先生,您终于来了。”在场文人皆停下原本在做的事情,过来与他招呼。
“多日不见,各位安好!”秋山先生还他们一礼。
相逢一聚,大家欢欣一笑。这时有人注意到独孤觗,好奇道,“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不知尊姓大名?”
“这位是独孤公子。”秋山先生介绍道。
独孤觗今日穿了件白色绣云图的衣衫,一头墨发披散,他面色白净俊美,看起来有几分文弱的样子。
众人目光放在他身上,他向大家施了一礼。
“独孤公子是秋山的朋友,正住在余府上,听闻今日的诗会,便也过了来。”
这时,独孤觗又接着道,“各位才学出众,独孤冒昧前来是想跟大家交个朋友。”
那些文人各个面上谦虚,“谬赞了,好说好说。”
接着有人注意到了小秋铭,“这位便是秋山先生的小公子吧!啊哟哟,一看就是冰雪聪明,睿智过人的孩子。”
晏誉卿看了看小秋铭,见他反正一个人也不认识便自顾自傻愣愣的戳着脚后跟玩,这个样子哪里看的出来‘冰雪聪明,睿智过人’那人明显是在恭维秋山先生。
由此观察,晏誉卿便发现了,今日聚在这里的文人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着高人一等的气度。
见有人提到自己,小秋铭抬起他那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
秋山先生呵呵笑了一声,“哪里哪里。”
一番寒暄过后,他们便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秋山先生在临江城备受尊敬,所以他们给他留了一个主位。
琴声再次响起,不过已经不是原来的曲子了。
那抚琴的是一个两袖宽广,可乘清风的男子。在场人多,他却忘我似的弹得沉醉。
秋山先生环顾四周,凝眉询问“怎么不见东枢?”
“哎~东枢这个人行事一向自我,我等邀请了他来,他来或不来谁也说不准。”回答这人无奈叹道。
晏誉卿守在小秋铭身边,只见一人过来,给秋山先生和独孤觗一人奉上了一只酒杯,并往里面参了酒。
诗酒相连,今日诗会,怎能无酒。
“说到这诗会啊吾等真是惭愧!”一人感慨,“临江城曾被尊为诗都,引无数文人争相到访,谈古论今。而今,渐渐已是声名无几了~”
“无尘兄所言极是。”一人附和,“前辈们传下多少名篇,到我们这里竟不能再发扬光大。”
“为什么不能发扬光大了?”这时一道稚嫩的嗓音突然出声,小秋铭果然被晏誉卿培养成了一个勤学好问的好孩子。
其实晏誉卿在一旁听着也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这时刚才说这番话的人望向小秋铭微愣了一下,然后连叹了三声才艰难道,“时势逼人啊!时势逼人!”
他叹了口气之后,众人都叹了口气。一边抚琴那人的琴音也跟着低沉抑郁起来。
“其实哪里只是诗作凋零,南楚的文化也正在凋零。”他们其中又有人道。
这句话像是打翻了一个匣子,把里面装着的他们一群人的怨言都倒了出来。
“楚皇如今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暴君行为!”他们之中有一秉性正直的人实在忍不住宣之于口。
这些话,他们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今日正好他们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有些话今日不说,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一吐为快!
他们不是在谈论诗都沦落吗?怎么又开始骂南楚皇帝了?!
晏誉卿暗自心虚,这些人到底是些什么人,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骂皇帝的消息万一被传了出去就不怕皇帝生气就把他们给杀了吗?!
“南楚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权相把持朝政,规定限制文人聚会,限制文人私相教学。只因曾有文人作诗暗讽他妄想独揽大权,想夺楚氏江山而代之,他便下令禁止国内文人擅创诗文。不禁如此,有权相统治,朝堂吏治混乱,他不知暗自打压了多少反对他的官员,又通过科举选了多少他的门生放在朝堂要职之上!这令举国之内多少寒窗苦读的学子抑郁不得志。”秋山先生感慨道。
“曾经,南楚国的文化受其余三国敬仰。四国之内,唯楚称强。现在……哎~”
一言难尽。
“南楚一向以文治国,朝堂之上放了这么多腐败之人,这国该如何治?这国又该如何安?”一人愤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原本惬意畅饮的酒变成了排解心中苦闷的消愁酒。
“当日若是北齐的战神越陵王率军攻下桑夜城之后再次挥军南下,南楚现在会是什么光景谁也料想不到!”这时突然有一个人道。
一提起这个,人人都有了几分自危感。
桑夜城?晏誉卿开始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想了片刻才想起那是她到这个世界初醒的地方。
她那个时候在桑夜城醒来,她和秦田田就被当成了南楚的俘虏给送到了北齐都城上京城去了。
这个时候晏誉卿才突然意识到,她身躯本来的主人应该是南楚人吧!?
“南楚现在处处危机,当权者还不自省,到时候民心涣散,大厦恐将倾矣!”
说到这里,众人都很默契的不再言语。
“哈哈哈!大厦将倾,尔等管的着吗?”
四周静谧,突然空中传来一震男子轻蔑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