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反之人,罪在不赦,没什么该不该杀,更谈不上错不错的。”韩介成淡然的口气似在谈论一件极寻常的事。
林月半晌才幽幽叹了一句:“为什么要反呢?”
“为兵是死,为匪也是死,反是死,不反也是死。乱世飘萍,有几分由得自己。”
“乱世?”林月诧异道,“如今天下一统,四海升平,姐夫何出此言?”
韩介成幽然一笑,语中带着几分嘲弄,“这也难怪,二妹自幼在人庇护下长大,不涉世事,又怎知平民百姓是怎么活的。那些人难道天生便想做盗贼吗?不过是官逼民反罢了。近年来,陛下大修行宫,广选秀女,国库本已空虚,又屡行征伐之事。二妹可想过,这修行宫的钱财是民脂民膏,工匠、苦工、秀女,还有出征的将士,都是些平民百姓的子女。为供一人享乐,鱼肉天下之百姓,离散天下之子女,这样的世道,还算是四海升平吗?”听说山东河北盗贼蜂起,其实那些人从前也是平明百姓,只是在做平民,便永远吃不饱、穿不暖,一生为奴为仆,为妾为婢,时时有死之患,与死又有何异?所以,他们会反,不也理所当然吗?”
“二妹也许不信,我曾亲眼看见有不愿入宫的女子,被县官逼迫致死,也见过家中男子尽被抓去修行宫,还有儿子、丈夫、父亲战死沙场的,百姓已是穷苦,可是地方官员为讨好上司,还要剥削榨取,多少州府年年饥荒,树皮、草根吃尽了,便吃土块,或是易子而食……”
林月听到这里,只觉惨烈无比,“难道没人上奏陛下吗?”
“自然是有的,只是陛下贪图享乐,哪里肯听?这些上奏之人,后来或是被贬蛮荒之地,或是惨遭灭门之祸,还有谁敢再提?二妹,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毁谤君上,可是大罪,不只是你一人可以承担的。何况,天下分分合合,非人力所及,既不能兼济天下,便只有独善其身了。”
林月却断然道:“我既生在这样人家,怎可只是独善其身?”
林月疾步去了。
韩介成望着初升起来的日头,喃喃语道:“天下将乱,正是英雄出世之机。他日坐拥这锦绣江山的,不知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