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的嗓音本来便低沉些,与人说话的时候便有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且他本人又不苟言笑,因而只要与夜阑接触过,便都觉得此人高傲冰冷、不近人情。
虽然事实也是如此。
但是此时此刻,夜阑轻声的问了这么一句,安儒居然觉得像安慰了一样,她猛地的抬起头想去看夜阑的表情,中丞大人就站在她的床边,却依旧是俊美如斯的容颜,依旧是寒霜般的眼眸,一时间安儒各种臆测便如冷水倒在刚燃起的小火苗上一般,噗哧一声,全熄灭了。
说来也是,这样的人,哪怕是偶尔温柔了,多数也是错觉。
夜阑见突然开始摇头晃脑的安儒,不知所谓,正蹙眉想问,抬头间却与窗外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撞个正着,那般笔直笔直眼神,纵然是自问身处为难也可岿然不动的御史中丞大人,竟然也是“嚇——”了一声,退了半步。
安儒猜到窗外有什么,但是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瞧紧了这冰渣子失态的模样,脸上还带着十分兴奋的表情。
收拾好仪态的夜阑,微微吸了一口气,轻描淡写的把安儒的目光眈了回去,然后抬眸正视了窗外不知盯了多久的老头。
“请夜太宰自重!”
窗外不是别人,正是来接人的夜阑他爹,此刻他正站在窗户边似笑非笑的盯着屋内,安儒听到夜阑这么一喊,连忙是爬下了床,正想行个下官的礼,突然又想到自己现在已非御史,便犹凝着了一眼夜阑,纠结着自己要不要跪下称一声草民。
毕竟这老头,眼下还是定远侯。
“别理他,当朝元老,熟读圣贤师叔不知非礼勿视,简直有辱家门。”
夜阑此话说得有七分之不客气,两分之不孝子,还有一分之说不上来的任性,总之,安儒觉得自己还是跪下吧。
夜太宰抬了根手指对着自己小儿子指了指做了个“你小子等着”的动作,便连忙拦住要跪的安儒,“之前在京城听说是个胆大的姑娘,怎的到了边关吃了个小亏就怂了?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哪有那么多规矩,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安儒腰还没有弯下去,听到这么一句,便抬头愣愣的看向窗户外一身布衣却双目如炬作抱怀状的老头。
听说夜侯爷当初40岁才婚配,离经叛道在南明直至今日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今日方见,才真是窥觑了一二。
也亏是能养出三个这么与众不同的儿子。
安儒心中暗暗喟叹,脑子转了转,最终抱拳道,“既非朝堂,便是江湖,那这位……老前辈,晚辈有礼了。”
姓夜的老头瞧着安儒这模样便是哈哈一笑,满意道,“像,现在道是有几分像你娘了。”
呵——
安儒又大吃一惊。
“您认识我娘?”
“何止是认识?当初啊——”定远侯正笑眯眯的要继续说什么,看到小儿子看过来的眼神,笑眯眯的道,“当初老夫还抱过你呢,可惜你那时还小,现在定是已经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