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的离去是那么的突然，这完全跳脱了他曾经给如是描绘的美好未来，那些在如是心目中本以为触手可及的将来。直到此刻，如是还没有从那幕中醒来，问到接下来的打算，她感到的只是飘渺和茫然。

“要不你就在这里先休整两天，平复一下心情，过两天我派人把你送回常熟。”陈子龙看着落寞的如是，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的安慰她。

”不，我不回去，我也要参加复社，和你们一起干！“就像那些进步青年那样，回去仿佛就像是重回樊篱，到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既然代表过去的钱谦益可以那样的绝情，而挥别过去、义无返顾就是她的当下了。

”这。。。“陈子龙本就是个君子，他迟疑着。。。

”要不这样吧，我在城里有个小宅子，你先住下。。。过段时间心情平复了再从长计议。。。“

这些天，如是一直随着陈子龙四处奔波，有时是去拜访那些士绅筹措钱粮，有时他们也会一起去和那些士卒操练，日子过得既紧张又充实。陈子龙的本意原是想让如是充实些不致独自一人黯然神伤，他就像多年老友般的看待着如是。

但是在如是的陪伴下，他似乎感觉自己更有了激情，那些出口成章，妙语连珠仿佛下笔如有神的加持着他。但凡在心仪的异性面前，男性们总是会更有表现欲。虽然他已经是个成熟的中年男子，过去已然翻篇，他的内心并不觉得他还想吸引着如是，但是和如是的同行却总是让他感觉神清气爽般的有意义。

如是也是待惯了琼楼玉宇的小天地，突然间在广阔天地中驰骋，年轻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身上，那充盈的家国情怀总是让她热血沸腾。尤其是那种淡化了性别的人们的尊重，和畅谈着的激扬，更多的把她性格中女生男相、豪爽不羁的一面给激发了出来。她甚而觉得自己是生来就应当过着那种大腕喝酒，大块吃肉的激情燃烧的岁月的。

激情燃烧的岁月总是情景带动着，既感动着自己也感动着别人，尤其是在陈子龙对着士绅、对着士卒演讲的时候，被鼓舞着，也被感动着的除了陈子龙自己还有一众听众，那种感动就像是崇拜者的星星眼再次附体到了柳如是。

当初如是和陈子龙热恋的时候都不曾像现在这样的感动。太平盛世时的爱恋，都总是讲究情调的风花雪月，每个人都想着如何占满对方全部的心灵，而尚有一丝追求功名心的陈子龙在如是的眼里就变得爱她不是那么的纯粹了。而年轻时不懂爱情的她，刹不住车的作，最后就演变成了车祸，直至两人都伤得体无完肤的散去。

而现在的两人被裹挟在家国情怀的庄重之中，互相看到的对方都被这一份庄重镀上了金色的光华，异性之间没有了忸怩作态，更多了惺惺相惜的敬重，不经意间的身体相触，也不再是过电的感觉，而是有了本就是一体的默契。

”今天太晚了，你就住在这吧。。。“

深夜被送回家的如是对着陈子龙说。此刻的她已经不再像年轻时的扭扭捏捏，她的情感，大胆而直接。她说着的时候她甚至于感觉到了庄重与高尚。

那是种为事业献身的高尚，与风花雪月，与风流多情无关。

冒辟疆领着众人还没到松江，噩耗突然传来，陈子龙在一次和清兵的遭遇战中兵败投河殉国了。

”陈兄，我敬你是条汉子！“

”我一定会把你的儿子好好抚养成人的！“

陈子龙的墓前，冒辟疆洒下泪来，他身边还跪着两个稚子，那是陈子龙的遗孤。

伴着稚子痛哭的还有柳如是，她无声的眼泪哭诉着命运、哭诉着世事无常。

“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把钱谦益劝回来。。。”

冒辟疆把柳如是送回了绛云楼，一路上反复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