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兆灼与爱妃所论何事?此是本书一大关节,自然容后再说。
再说惜泪、小田,连日奔行,十分辛苦。一晚,夜月如霜,暮色四合,只见前边湖水一湾,波光潋滟,偶有荷灯数盏,随水漂去,一派静谧安逸光景。二人抬目一看,见有人一袭墨衣,手托莲灯,款步而来。
田遇时见那人正是前日在逝水仙府所见的黑袍客,忙道:“阿泪,便是这位公子指我夫妇去投血槎门安身,今日重见,我们去与他见个礼也好。”
惜泪见此人俊逸绝伦,心中一动,却低声对小田道:“你不晓得,此人玄衣黑袍,夜暮现身,又长得如此俊秀,明眸能摄人魂魄。我听闻那东瀛有种瞳术,施术者只需瞧对手一眼,那人便如心死了一般,任由对方摆布。咱俩不识得他,万事小心为上。”
崇惜泪向前一步,对玄袍公子行个礼,淡淡道:“这位公子请了。在下二人与公子向日不相识,但听内弟言道,公子在逝水府曾为内弟指引迷津,不知如今公子有何见教?”
黑衣客道:“惜泪贤甥,我非与你平辈,实乃你的亲姨丈。我乃花妖仙鬼,得囚牛龙君所助,私离忘川,历劫八百年才遇你亲姨清荷。我因前生曾受你父深恩,又与你份属至亲,故特来相会。与你有话说。”
惜泪道:“洞天福地,诸国皆知,我乃岩香百胜将军崇奇之子,并无什么亲姨、姨丈,更不识得什么玄门中人。先生如此说,怕是无非要与我套近乎。只是先生差矣,我如今虎落平阳,背井离乡来到腾龙,先生此时与我攀交,怕是反被我所累,又是何苦。”
那黑衣公子轻叹一声,神色黯然道:“惜泪,你历了磨难,不易轻信于人,我不怪你。至于你的身世,你不日即会知晓,又何需我多言呢。只是,你须谨记,世事更易,你一片真心不可变动。顺境逆途,贤甥都要心存大义,心有善念,天必佑汝。”
惜泪心里有疑,寻问道:“先生所言,我爹也是常说的。先生说是我姨夫,不知有何表记?”
黑衣客道:“我乃你姨丈,腾龙叶惜花,你可认得此荷花腰佩么?”
惜泪看时,惜花手中却正是他家传家之宝,他却已送给妹妹寒玉。惜花道:“此物本你大姨所有,本是一对。当年为贺你娘,赠她其一。今日,秋月在天,十八年前今日,正是你那姨母仙游之日。我在伤心之日见你,虽是初见,也是最后一次相见。之后,我形神俱灭,追随于她而去。贤甥勿生猜疑。贤甥此去,见我故友,自有你的一番前程。吾今有一物相赠,万望今后有助于你,以全姨甥之情。”
惜泪此时才双膝落地,也以眼示意小田跪了,对惜花道:“姨丈关怀惜泪,我反心生猜疑,望乞姨丈宽恕。”
叶惜花道:“二位请起。”便将腰间长佩短箫取下,于掌中化为一枚月白色晶玉,柔声道:“此乃神乐之魄,落于武将之手,可增数十年内力。我今将它化入你体内,你仍须向师父讨教,认真修习武艺,不可荒疏。只有如此,才可不负我心、亦不负你的天命。”
惜泪谢道:“姨丈深恩,惜泪九死难报。但我与云迥、遇时,三人已为内亲,又十分相得,情如兄弟。此时,惜泪不愿独受内力,愿与兄弟共之。”
惜花道:“泪儿果然重义,深肖尔父。我便略施小术,成全于你。”言罢,以手为刃,分开晶玉,将月白色灵光,分注于惜泪、小田身上,“云迥虽身在慕蝶楼药池,于我不过举手之劳,我既答应你,自然为你办到。泪儿,如今你三人内力底子一般无二,但需谨记,尔三人今后不可残忍嗜杀,不可背情忘义,否则必受灵力反噬,苦不堪言。”
惜泪道:“劣甥谨记姨丈所言,不敢有违。但请姨丈与我二人到慕蝶楼,相见仇问,共到门中,再图后计!”
惜花道:“我天命将终,势不可逆。还有一事,告知于你:八里岗圣医庐坐堂医者兆黯,年纪虽轻,却是你叔叔。我不愿让他染指江湖纷扰,你们也不用去见他。倘若今后你与他有甚恩怨龊龉,看我薄面,天大事宽赦于他,不可骨肉相争!”
“惜泪记下了,不过姨丈何必堕于执念,不如……”
惜花不答,吟道:“世事万变如流水,心中不改忆朱楼。身化土灰神未灭,灵犀与卿复旧游。”
转眼人已难寻,惜泪、小田对望一眼,嗟叹良久,方再行路。
惜泪道:“世上多有异人,你我此去,遁入江湖。也是为报门中相救家人之恩,只是你我及云大哥的爹娘,均被岩香昏主所害,此后我三人万事须以报仇为先!如今赶路要紧!”
小田想起伍信之事,道:“现下门中传出消息,前阵子腾龙的伍信将军及操钺先皇留下的太皇太后兆氏,都给振武帝赐死了。传闻伍信被赐慢药,侥幸未死,转投我门中,仇门主不敢收留,让尹师兄以药医活之后,又放那伍信自行离去了。”
崇惜泪秀目一转,忽然想起什么,道:“江湖门派,各有私心,终非久留之地。仇问如今于我等有恩,我等姑且襄助于他,况且,我们才得了姨丈所传内力,也正需一位名师教导武艺,方不辜负姨丈厚意。我想,如今跟着仇问,恰可学得一二件防身本事,实在是桩幸事。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云大哥在他手里,我也答应定要拜他为师,不好食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