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一对着话筒不着边际地谈笑风生，电话这端完全无趣的内容折磨着受困于桌边的三叔公，三叔公斜眼看此刻完全无视外人的段一，没有停止过试图站起的企图，均以失败告终。

电话聊足三个钟，最后互相说了不下十遍的拜拜才依依不舍地挂断。

“哦，”段一说。“不好意思，我几乎忘记了还有客人。”

“段一你想怎么样？”三叔公问。

“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导致你这么心黑。”段一说。“是不是太享受被人恭维的感觉？是不是太享受做大哥的感觉？是不是太享受作为和事老完全掌控全局的感觉？是不是太享受自己与贫穷乡亲攀比出的优越感？是不是害怕你的这些感觉有朝一日会全部消失，是不是害怕有谁取而代之完全夺去你如此在意的威望？”

“是吧！”三叔公看着段一冷峻的脸，完全被犀利小后生看透的丑恶灵魂无以遁形，低下头暗自神伤。“但是你这样折磨人又能得到什么？”

“乡下的世界本来就很凄苦，被你这般人物以族老的姿态呈现着恶霸的嘴脸掺和着，变得越发混乱不堪。”段一说。“我想让你这种人彻底消失。”

“你在恐吓啊！”三叔公露出了惊恐神色，也许他想到已漆黑的夜完全有条件让这一切发生。

“这漆黑的夜完全有条件让这一切发生。”段一看着三叔公巅巍巍打抖的身骨说。“你走吧！”

次日，父老乡亲通过乡野间穷极无聊却无比高效的流言蜚语得知，段一请三叔公吃了一餐丰盛的晚餐。

段一慢慢明白为什么乡下人喜欢聚在树根下说长道短，因为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还好每天都会有一通长长的电话，电话那头吐字标准的甜美嗓音穿透夜夜孤寂的灵魂。

声音承载着意义不再那么深刻的内容，充实着日复一日始终如一的生活。

渐渐地，通话的形式大于内容，对方会说什么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每天不知疲倦地互相倾听反而变得不可或缺。

某天。

“段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