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戒备的上下的打量了一下含烟,“进来吧!”
含烟摆好饭菜,添香将筷子递到玉侧妃面前劝道:“娘娘好歹用些!”
正说着,颖儿一阵风样的冲进屋里,“娘娘,宫里来人了!”
玉侧妃猛地站起身来,眼睛变得异常明亮,脸颊上腾起两朵兴奋的红云,声音掩不住内心的激动,“来的是谁?说了什么?”
颖儿张了张嘴,为难的看了一眼玉侧妃的脸色。
添香暗道“不好”,就听见玉侧妃再次追问宫里的人说了什么,仿佛没看出颖儿的犹豫一般。
颖儿咬咬牙,回答道:“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公公,带了太医来瞧脉,还赏赐了好些物件儿,说是给王妃压惊的。”
“什么?”玉侧妃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你打听清楚了?”
含烟低着头,不动声色的退到墙边站着,沉默的像根木桩。
林则宁被诬陷失贞的事情以留云的死、李国公被申斥罚奉、李国公夫人的一品诰命身份被收回草草了结,其实若真要追究,构陷皇子妃清白是死罪,但是越帝一来顾忌太后的颜面,二来,兵部尚书适时呈上益王的折子,说徐安疫情已灭,灾后百姓生产也基本恢复正常,梧州军内务已整理完毕,益王不日即将回京。控制徐安瘟疫,益王功不可没,越帝也不好在这关头重罚益王的外家,因此对李国公夫妇的处罚减轻了不少。
“轻罚也是罚!”林则平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细细描画着,“益王立了功,本该赏赐,如今皇上还是罚了李国公夫妇,说明在皇上心中,益王的功劳不足以抵消李国公夫妇所犯过错。”
“而且益王的折子是在事后递到父皇面前,只怕父皇难免会有益王拿功劳逼迫他从轻发落李国公夫妇的想法。”慕容青枫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走近林则平,看他作画,看着看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是……”
林则平画好最后一笔,将毛笔搁到笔洗中,拿起桌子上的画纸问道:“像不像?”
“陆俊岭?”慕容青枫面色古怪,“你画他做什么?”
“我不擅人物肖像,若是云起动笔,必然栩栩如生。”林则平将画递给慕容青枫,“拿回去给宁儿看看。”
“什么?”慕容青枫也不接,瞪着那幅画黑了脸,他为什么要拿一副男人的画像给宁儿?还是个皮相十分不错的男人!
“让宁儿认认,是不是那日木屋中与她说话的人。”
慕容青枫这才接过画像,问道:“你怀疑陆俊岭?宁儿说她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
“这是侧面像,宁儿不是看到了侧面吗?”林则平漫不经心的道,“昭德十八年冬,宁儿于京郊破庙避雪,救助了一贫病举子,陆俊岭恰好是昭德十九年的状元。”
慕容青枫对着画像咬牙切齿道:“你难道从小没教过宁儿‘农夫与蛇’的道理?怎么总是不辨好赖遇人便救!”他听说连那个男生女相的银子,也是林则宁从雪地里救回来的,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为什么她救的都是男人?
林则平淡淡的看了慕容青枫一眼,“宁儿心地善良,虽然救了个白眼狼,可也救了王爷不是吗?”
说到这事,慕容青枫更加来气,怒道:“你我那会儿还交好来着,怎么也帮着她隐瞒?看本王像个傻子似的对着不相干的人献殷勤,是不是很开心?”
林则平挑眉,诧异道:“王爷怎么会认为我早就知道?你将珍珠耳扣交到我手中,我才怀疑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真的?”慕容青枫怀疑的看着林则平,这人从来说话虚虚实实,十句话里面只可相信一半,宁国侯府的暗卫由这人调动,宁儿当年动用暗卫救他,那暗卫回来会不报给这人才怪!
林则平失笑,有些事情他不便解释,只得说道:“我那时尚未完全接管侯府暗卫,他们有事也不一定会报告给我,况且王爷后来见到宁儿,根本没有一丝反应,我便是有所怀疑,也全消了。”
“我后来什么时候又见过宁儿?”慕容青枫在接触到林则平似笑非笑的目光后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他后来确实是见过林则宁的,味无穷,雌雄莫辩的少年才子秦演,正是林则宁女扮男装。但是这事情真不能怪他,他见秦演的时候距崇化寺被救已经过去了四年,他早已根深蒂固的认为是李家大小姐救了他,更别说面貌上的改变,何况林则宁当时还是男儿打扮,他哪里认得出来呢?
说到“秦演”,慕容青枫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宁儿说那人提到‘少年军师’宁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皱着眉头,一脸疑惑,没有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林则平脸上平静的表情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宁辙先生曾为北境军效力,助二弟力抗陈国铁骑,是个难得的人才,北境局势缓解后便飘然而去,不知所踪。我想对方是想将此人收归己用,却又不知如何找到此人,只得从与他有关联的宁国侯府的人身上着手。”林则平摇摇头道,“他们也是糊涂了,宁儿一个女儿家,怎么会知道这些?”
虽然觉得这说法有些牵强,但是除了这个,慕容青枫也想不到别的原因,遂“哦”了一声又道:“虽然在父皇面前说那群黑衣人是普通贼匪,但是你我都清楚,普通贼匪不可能有那样身手,在齐王府与宁国侯府侍卫的保护下将宁儿劫走,分明是提前计划好了的。”
“那群黑衣人同样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印记,和中秋夜那批杀手一样,若所料不差,恐怕还是冲着李氏来灭口的。”林则平叹了口气,“宁儿这次算是糟了无妄之灾。”
慕容青枫冷笑道:“难道李氏死了就死无对证了吗?他们也想得过于简单了。”又问道:“泄密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将齐王府布置的跟个铁桶似的,玉侧妃往外传递消息的人早已被他暗中控制起来,传出去的消息要么无关紧要,要么就是假的,那么林则宁曾被劫持的消息必然是从宁国侯府这边传出去的。联系到在太后和越帝面前告状的是李国公府的人,毫无疑问,最有嫌疑的人就是同样出自李国公府的李氏。如果说慕容青枫在得知当年救自己的人其实是林则宁后对李氏依然还存有几分未了之意,在发生了这件事后,他便彻底放下了过去的感情。只是他想不明白,以林则平对宁国侯府的掌控力度,怎么会让李国公府得到这个消息?
林则平眼中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你放心,我会处理好。”
慕容青枫一愣,以为林则平又是在考虑他对李氏的态度,连忙说道:“本王有什么不放心,你府上的事情,你想怎么就怎么处理。”
林则平回头看他,目光似乎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解释什么,很快便笑着说道:“好。”
慕容青枫怔怔的看着林则平,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林则平露出这么舒心的笑容了,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一刻,他全然忘记眼前这个清逸出尘的男子有着狐狸一般狡黠的智慧。
林则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问道:“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慕容青枫咳嗽了两声,“看你的脸色好些,身上的毒解的怎么样了?”
“已经有了眉目。”林则平不欲多说,“苟荀先生好不容易从梧州脱身回来,正休养着,大概还需要些时日。”
“有暗卫护着,益王又没能把他怎么样。”慕容青枫撇撇嘴,对那个明明毫发无伤却理直气壮窝在宁国侯府最幽静的院子里喝茶的怪医没有多少好感,偏偏林则平听之任之,一点也不着急。“况且这都回来大半个月了,还没休养好?”
林则平笑着说道:“据王太医和苟荀先生研究,那毒由十数种蛇毒混合而成,解起来十分麻烦,急是急不得的。”
“能尽快解毒还是尽快的好,你身上带着毒总不是办法,越往下拖,对身体损伤越大。”慕容青枫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身材单薄的林则平,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也难怪宁儿总是不放心,三两天念叨一回。
林则平含笑点头,“知道了。”
对于林则平什么时候都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慕容青枫每每觉得气闷,那火却又发不出来,最后不禁生出“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啊呸呸,是“太监不急王爷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