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父,”凌文渊膝行几步,“自从父亲出事,孙儿便再也未见过他,今日孙儿成亲,怎么着也该带着妻子去看望一下……”
“哼!那个不孝子,你去看他作甚!这些年朕不让你去见他,就是怕你学坏了,你可知道祖父的良苦用心啊?”皇上几乎用尽了全力,脸上青筋凸起,面部憋得通红,眼中几乎含了泪。
“就算父亲过错再大,也毕竟是孙儿的父亲,没有父亲便没有孙儿。我大齐以孝治天下,百事孝为先,到了孙儿这里也是一样,父亲犯下的罪是一回事,孙儿去看望他是另一回事。还望祖父体谅孙儿。”凌文渊再次磕头,但是这次我并没有照做。
你的父亲犯了错,你还可以有机会探望,可我呢?我的父亲被人诬陷贪污国库,逃跑路上拒不任捕,当场处决,连尸骨都找不到!我甚至连个祭拜的灵堂都不能建!爹娘的尸骨也许曝尸荒野,被豺狼虎豹啃食,还要遭受天下人的耻笑和辱骂!凭什么!凭什么一个清官就要遭受这些不公?凭什么一个狼子野心的恶人就能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皇上,文渊说的也是。再怎么说,宇儿也是他父亲,文渊孝心可嘉,皇上可别辜负了他的好意。”一边看了半天热闹的沈皇后忽然开了口。
皇后跟陈贵妃、跟成王一直是死对头,眼下替凌文渊求情恐怕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既然如此,你们二人便去吧。记住,只有一炷香的时辰!”皇上终于松了口。
“多谢皇祖父!孙儿告退!”凌文渊难以掩饰的兴奋,拽着我就往宫外跑。
天水寺在皇宫一百里外的天水山上,是皇亲国戚常去祭拜的寺庙,但是自从六年前成王被关进去思过,皇帝便下令不许任何外人进入。
天水寺坐落在山顶,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而且山下有一条天水河环绕,必须乘船而过。水面上有几叶竹筏,上面是一个划船的士兵加一个巡逻的将士,来来回回的巡视着水面。上岸的地方只有一处,其他地方都设置了高墙,都有重兵把守。
沿着小路上山,还有四个随从跟着我们。一路上,凌文渊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表情木然的往上走。
寺庙的大门紧闭,门外站着守卫,还有到处巡视的几队兵卫。他们仔细核对过皇帝的手谕之后,才终于打开了寺庙的大门,放我们进去。寺庙里都是穿着灰色或暗黄色僧袍的僧人,没有一个士兵。
“小师傅,请问成王被关在哪里?”凌文渊拉住一个扫地的小和尚问。
“施主,这里没有叫成王的……”小和尚挠了挠头。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可是在找那位皇子?惠普入寺时间短,对此事不知情。”一位暗黄色道袍的和尚双手合十行礼,凌文渊也报以相同的礼节。
“师父知道他在哪里?”凌文渊有些激动。
“施主请随老衲移步。”我们跟着这位老和尚走过几个庭院,路过几座大殿,终于在一处不太显眼的小屋子处停了下来。
“忘尘便在这里,施主请进,老衲还有其他事,就不便叨扰了。阿弥陀佛。”
“师父请稍等,您刚才说……忘尘?”凌文渊诧异道。
“正是,施主要寻找的那位皇子,法号便是‘忘尘’。”老和尚微微点头。
“忘尘、忘尘……”凌文渊呢喃着。
“殿下,我们进去吧,只有一炷香的时辰。”我倒要看看,这个“忘尘”是否真的能忘记自己所做的一切罪恶!
这间朴素的小屋子里,只有最简单的设置,一张床榻、一个拜佛跪垫、一只木鱼、一张小桌子,桌子上一只茶壶一只瓷杯。此刻,凌宇正背对着门,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着木鱼。他穿着一身深灰僧袍,头发已经剃掉,身影有些萧索,如果不是那老僧告诉我这是凌宇,我真的一点也认不出。记忆中,成王凌宇一直是一袭浅蓝色长袍、英气逼人、魁梧伟岸的,自身便散发一种王者之气,小时候我还一直嘲笑凌文渊没有半分他父亲的英俊。
“父……父王?”凌文渊的声音颤抖着。若是真如皇上所说,凌文渊自从那件事后再也没见过他父亲,那么他对成王的印象应该是跟我一样的,所以他对眼前的这个人应该也是不敢相认的。
凌宇好像没有听见,继续敲着木鱼。
“父王,是您吗?我是文渊啊!父王!”凌文渊扑通跪了下来。这个“忘尘”身子一颤,木鱼的敲击声戛然而止。他缓缓的站起来,回过头,一张苍老消瘦的脸有些诧异的望着凌文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