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屋子里,含蕴躺在床榻上。安静的脸庞显得特别恬静,屋外的雪花落了大片,将红了一片的桃花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色,所以桃树上桃树下,一层粉一层白,但并不显得杂乱,反而甚为好看。
这里是当初宿南青和疏桐生活过的地方,六百年前宿南青离开之后,疏桐还会经常回来照看,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和当初一个模样,宿南青的眼前仿佛还能看见小时候的疏桐玩耍的样子。疏桐很顽皮,经常穿梭在大片的桃林里,带一身花瓣和一张红彤彤的小脸回来,面对他冷峻的神情,便用一口糯糯的童音问他:“南青哥哥,我身上有没有桃花的味道?”
“没有。”宿南青经常这样回答她。
“我带了很多花瓣回来,你今晚做桃花糕给我吃好不好?”
“不做。”
“南青哥哥......你生气了?”
“一天天去那么远,万一迷路了怎么办,万一找不到路回来怎么办?”
“不会的,你会来找我的,所以,就算迷路了,我也一样会被你找回来的。”
“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怎么办?”
“南青哥哥,你会离开疏桐吗?”
那时候的宿南青,还不知道他有一天真的会离开疏桐,所以他说:“不会。”
“那不就好了嘛。”疏桐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小屋里,“南青哥哥,我饿啦!”
宿南青只好叹口气,随她进去:“想吃什么?”
想到这里,宿南青沿着门坐下来,门槛上留着疏桐小时候留下来的斑驳的划痕。
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疏桐的呢,他这样一个常年孤独的一个人住的闲云野鹤,一个人来来往往,常年不知道要吃东西的人,生命里,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一个叫疏桐的小女孩?
是什么时候啊,她将他原本荒芜的院子里里外外种上无数桃树,把他灰白灰白色的院落强硬的打造了成粉白色。
晚风吹拂着宿南青额前细碎的头发,天暗下来了,泼墨似的天空有一种沉沉的压抑感,于是宿南青闭上眼睛,打定主意眼不见为净。
然而头脑里却涌出来尘封的往事,恍恍惚惚,看得真切,又看得不真切,时光如水,中间仿佛有过不去的河。
九百年前。
宿南青从常情树下经过,本来他不喜出来的,但常情树的花三百年才开一次,五彩缤纷的花朵是这雪域里最妍丽的颜色。或许是看厌了白色,宿南青破例来到这里。
花开得很好,风吹树叶,地上是婆娑的树影。
正是宿南青想要看到的样子,宁静寂寥,然而这一天,一直在躲避喧嚣的宿南青没躲过一场意外。
他走过树底下,突然一团白色的物体从树顶上落下来,起初他以为是一团白雪,但,当这团白雪开始“蠕动”的时候,宿南青知道他想错了。
于是他把它从头顶上捞下来,手掌上便躺着一只言灵族的小家伙。
宿南青小小的愣了一下,言灵族。
是啊,他自己也是言灵,他原本也属于言灵族的,可是很早之前,在他很小的时候,他便被驱逐出来一个人生活。原因竟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当他看见这小小的一团的时候,他愣住了,接着就甩手准备把它随手扔掉。毕竟,依照长老所言,他是一个不详之人。
可是,他准备扔出去的时候,小家伙睁开一双眼睛,开口便叫他:“娘亲,娘亲!”
于是宿南青再一次华丽丽地愣住了,待他反应过来,愤怒的想扔掉的时候,却发现小家伙已经爬上他的肩膀处,窝在肩胛上。
“滚下来。”宿南青冷冷道。
小家伙真的沿着他的手臂滚落到地上。
“……”
鉴于它这么识相,宿南青决定不找它麻烦了,虽然它将他叫成娘亲。
宿南青抬脚便走,它也跟着他一起走。
到小屋门前的时候,宿南青说:“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娘亲不是要带我回家的吗?”
“放肆!我不是你娘亲,你哪只眼睛将我看成女人,我这就把它挖下来!”
小家伙缩了缩尾巴:“哦,原来你不是我娘亲,可是我还沉睡的时候,娘亲叫我在常情树上等她,说她一来便会叫醒我的,我第一眼看见的便会是她。所以,我以为……”
“回去。”
“我,不记得路了,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又不负责将你再送回去。”宿南青说着抬脚进门,将它关在小屋外面。
宿南青皱着眉在门后站了好一会儿,穿过门缝看见门前没有小家伙的身影,才慢悠悠回到屋里,却发觉小家伙已经坐在他的床上了。宿南青望望看着的窗,冷风簌簌的吹进来。
“关一下窗,我进来之后便没有力气关了,哈哈……”小家伙尴尬地笑笑。
亏他还担心过它会不会迷路,看来他完完全全想错了。
宿南青关了窗,抓起它扔到地上:“你要住在这里,我也不反对,但是以后,别随便跑到我床上。”
“哦……”小家伙舔舔摔疼的爪子。
但第二天宿南青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躺着一个小女孩。
他一动,她便醒了。
“地上太硬了,我睡不着。”她说。
“……”
宿南青起身,并不打算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