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耳恭听。”热茶润喉,甘香入鼻,她明白这故事必然十分精彩。
“有一个歌姬,她生得貌美如花,因家境贫苦而入了烟花之地,青楼里胭脂华服,帐暖笙歌,一切都是美丽而肮脏的,日子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一切是开心还是难过,即使离开了这,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直到她遇见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特别的人,因为在某一天看见了楼上纱幔中跳舞的歌姬,便难以忘却她的身姿和美貌,那位公子虽非寒门子弟但也并非十分富裕,可是他攒了很久的银子来找她,鸨妈说只给他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终于又见到了她,可是一个小时能做什么呢?什么也不,他从背上的书篓里掏出纸墨笔…”
“歌姬就坐在那,看他专注于笔下的样子,这样奇怪的人,她是第一次见到,辛辛苦苦的存了一笔银子,只为了给她画一幅画。”
“她问公子这画是不是要拿去卖钱,公子摇了摇头说要挂在自己家里,歌姬就说,挂我的画,怕脏了你的府邸。”
“不脏不脏,书生说,烟尘女子大多也是身不由己,他说他第一眼看她便觉得世上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那天,画画完的时候歌姬流泪了,一个时辰结束了,鸨妈领他出去,歌姬在身后问他以后会否再来,他说会。”
“一切便这样开始了,那位公子后来又来了,歌姬有时候会偷偷给他钱,他们心里已心系彼此,想着怎样厮守。”
“两年后,除了歌姬暗地里给他的那些银子,他卖掉了已故双亲留下的宅子,邻里都觉得他疯了。”
“在鸨妈的再三为难下,他赎了歌姬,自此瓦房布衣,粗茶淡饭……”
香小寒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飘渺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个黑渊,“所有故事若是能在最美好的时候结束,那该多好啊……”
“后来那位歌姬有了身孕,是个男孩,他们一家三口度过了一段贫穷快乐的日子,只是后来,日子越过越清苦……”
“孩子长相随母亲,却和那位公子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孩子六岁的时候,街坊邻居已经议论纷纷,更讽刺的是,公子自己也觉得那孩子不是自己的。”
“他一直在忍耐着,直到后来,贫穷改变了一个人的心性,他喝醉酒后会打那个孩子,歌姬去拦,他便一起打,每当第二天醒来时,他又无比悔恨,甚至跪在歌姬面前恳请原谅。”
“这样的日子久了,人心会凉,她不再需要道歉了,公子也不再恳请原谅了,在越来越沉默的日子了,过去的岁月早已模糊。”
“后来邻里再也没有见过歌姬和那个孩子,公子把她欢喜的从青楼赎出,最后又一言不发的卖了进去,姑娘,你说,结局是怎样变成这般不堪的呢?世上怎会有如此烂
的结尾?”
坐在他对面的明乐右手握拳托腮,没有回应。
茶已微凉,香小寒站起身上前,“这公子与歌姬的故事已了,可那孩子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姑娘想听吗?”
眼里的那些空然和纯真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吞噬人心神般的阴鸷。
雪白的锦子展开,他伸手抚摸着明乐的脸颊,轻柔的放下她撑着脑袋的手,半蹲下来,让失去知觉的明乐恰好将脑袋落在他的肩头。
他握住了她素白的手,浅笑着自言自语,“香小寒,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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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匿在对面屋顶上的穆春雪见情况不妙,顾不得街道上百姓诧异的目光,立马飞身前去。
酒楼里正在吃酒的客人被他猛的破窗而入惊落了酒杯,小二更是不知所措的端着盘子。
寒目眼神巡视着酒楼,最后定在明乐所在的那方桌,茶盏相对,一位绿衣女子趴在桌上似是睡着了。
倏的松了一口气,穆春雪走上前去,拍了拍她,“起来。”
被他这么一拍,绿衣女子迷蒙着眼睛抬起头来,却是一张陌生的脸,穆春雪的心霎时一紧。
白衣公子从人群中走进来,“我这才去解个手的功夫,谁欺负我家夫人?”
那绿衣女子走到他身边指着穆春雪道,“相公,这人好奇怪。”
可恶!中计了!反应过来自己被耍的穆春雪拎起店小二就推向那白绿夫妇二人,“刚刚在这的人呢?”
伴随着穆春雪的质问,还有小二手中盘子摔碎的声音,他颤颤微微的咽了咽唾沫,“什么……人?”
失去耐心的穆春雪走上前去掐住他脖子,拉低的声音有着致命的危险。“方才在此地与这二人衣着相似的男女去往何处了?!”
被吓得脑中一阵空白的小二,被掐住的脖子传来轻微的窒息感,这要命的时刻啊!他抖索着嘴唇艰难说道,“他们……一炷香前便……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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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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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一年前嘉州青楼灭门案在逃嫌犯娈妓邑欢的画像现已遣来,请查看。”
中云微微弯腰,双手将画卷呈向前面英姿焕发的紫衣女子。
钟七七伸手接过,解开封带,画卷被打开,看见上面人的模样与她所猜无异不由露出浅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