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镶嵌着错落有致、颜色不一的宝石,两旁的侍女见着来人,盈盈下拜,白皙如玉的手将瞧着颇为沉重的门开启,缓步而来的男子干脆利落地进了去。
“舍得回来了?”门内座上高坐着的另一男子单手撑着下颌,眼眸仍是闭着的,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那男子方才迈步踏入同是宝石铺满的地面,座上之人便开了口,言语间似是有些怒意。
“儿臣见过父王。”男子单膝下跪,低眸朝座上之人低声道。
座上之人蓦地睁眼,两条浓密的眉紧蹙,抬手便是一茶盏砸去:“你还知晓我是你父王?!还知晓回来?!”
“先前是儿臣不晓事,任性妄为,但儿臣已知错了。从今往后,儿臣谨遵父王教诲,绝无半点怨言。”男子一双银瞳中似是满含着漠然,却又好似空无一物。
座上之人见他认错,怒意消去了不少,颔首道:“你回来了便好,若能辅佐本王自然最好。毕竟往后,这南宇国终归是要交与你的。”
南宇国之外,一路沿沃索加河往下,便是亚特兰。
墨雅轩中,茶香袅袅。到底是王族,即便品茶,亦是比之平民要讲究些。青瓷制成的小巧茶盏,上头随意添了树松柏,盏中茶是为前些日子提比拉王国进贡来的清茶。本应是细细品味最可品得茶之甘甜,怎料来人拎起茶盏便往嘴里灌,全然是为着解渴。
“慢着喝无妨,又无人同你争抢。”方才替她将茶盏添满的彩虹眼见着这上好的贡品被她如此糟蹋,不由得出声叹道,“这茶统共不过自圣皇那分得了五盒,还因是寒秋王上这才有的待遇,他书房中留了三盒,余下的两盒这才到了我这,你这丫头倒是不识货。”
旖沐还嘟囔着烫嘴,将发红的指尖吹了又吹,撇了撇嘴自顾自地坐于茶几前,略略扫了眼茶几上头敞口的锦盒,轻笑道:“啧啧啧,无怪乎传闻说寒秋王上宠爱姐姐你,连这贡品都是惦记着你那一份。但你既是我姐姐,你的便是我的,喝几口茶怎还同我计较?姐姐你这肚量如此之小,往后若是寒秋王上纳了侧妃,你同她们如何同处一处?”
新纳侧妃?辰依一个已是令他头疼,他又怎会自寻麻烦?彩虹不禁失笑。“寒秋王上本无心风月之事,不过是因着圣后娶了辰依,复又因着辰依娶了我罢了。”彩虹仍是沏着茶,目光不离手中茶壶,“他本就是将来的圣皇,六宫十殿亦是寻常,我又怎能仗着他的宠爱为难他。”
旖沐本想刺她一刺,怎料她竟如此淡然!虽自那赌约后,彩虹便本能抗拒谈论此事,但这全然无所谓的态度……莫不是她早已死心了?“呃,姐姐,你这般大度倒是有些过了头……”旖沐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尴尬地摸了摸脖子。
“想自我这套话,你还没那本事。”彩虹不紧不慢地戳穿旖沐话中之意,抬眸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她的反应,复又低下头瞧着茶壶,仿佛那茶壶是为稀世珍宝一般。
“唉,为何我偏偏有你这般如此开不得玩笑的姐姐?”旖沐抬头望着房梁,生无可恋地哀嚎了一声。既是已被彩虹戳穿,她便认真同彩虹探讨此事,“不过姐姐,现下这般境况,任谁都瞧得出,寒秋王上待你是真心的。可你心悦之人,却并非他么?”
房顶闪过一抹倩影,于墨雅轩屋顶停下,一双墨青色的眸中划过冷冽,腰间悬着一柄闪着银光的长剑。
屋内却忽的传来一声惊呼:“姐姐!”
方才被彩虹赞不绝口的一壶清茶,全数倾泻于她正无意识悬于半空的手上。
即便出神久矣,疼痛之感仍是迅速令彩虹回了神,一面将茶壶放回茶几上,一面化出些冰来止痛。见旖沐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还出言宽慰她了句:“无妨,不过是烫着了。你方才想问何事?”
旖沐咽了口唾沫,将那句险些脱口而出的“你故意的?”咽回肚里,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姐姐——不,你这呆子可知,寒秋王上那般脾性,只要你开口,莫说六宫十殿了,即便是现下那个老巫婆的侧妃,他亦可说休了便休了。”
说休了便休了?彩虹手中冰块不自觉握紧,叹了口气:“高处不胜寒,你这小小年纪,又怎会懂这道理。何谓心悦之人?瞧着顺眼,可同处一处,便是心悦。莫说帝王家,即便是普通百姓,心悦之人亦是多了去了。但若是爱,便不同些。只是帝王家,凡事以大局为重,哪怕是相看两厌,为着利与名亦可同处一处。此一时彼一时,若往后我失宠了,又该如何?”瞧着旖沐已是满面凝重的模样,轻笑一声,“可得现下这般安稳日子,便该知足了。”
愣了好半晌,旖沐忽的忆起最为要紧之事来,面上立时便添了些许狡黠,同绮丽那般贼兮兮的笑倒是有几分相似。故作豪气地一挥手,凑近彩虹:“是啊是啊,你这安稳日子倒是过了许久,这般过一辈子又有何不可?失宠之事,早着呢!只是,姐姐,我听闻你同寒秋王上新婚那日,他并未留宿墨雅轩。你若想过安稳日子,便不可让那侧妃抢了正妃之位。最好是,你立刻、马上生个小王子出来,保准过个万儿八年的,还过着这般安稳日子!”
咔……旖沐眼见着彩虹手中的茶盏突兀的现出一道裂缝来,盏中上好的清茶便顺着这道裂缝蜿蜒而下。“可是绮丽又同你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看将来有哪家公子娶你。”彩虹丢出个白眼给她,面上虽未有半分动静,雪白的耳尖却有一点可疑的粉嫩悄然爬上。